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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小说 www.jsxs.net,最快更新匹克威克外传最新章节!

    叙述弗利特监狱里发生的一些小事,和文克尔先生的神秘的行为;并且说明那可怜的高等法院犯人如何终于获得解脱

    匹克威克先生被山姆的依恋的热情感动得实在太严重,所以对于他所采取的自愿无限期委身于债务人监狱的这种冒失行动不可能流露出任何生气或不高兴的表示了。他唯一坚持要求稍微加以解释的问题是拘留山姆的债权人的姓名,但是这一点维勒先生却坚持不说。

    “那没有用处的;先生,”山姆一再地说。“他是一个坏心肠的、有恶意的、头脑庸俗的、怨恨的、爱报复的人,他的一颗狠心是不会软的:就像那个善心的牧师说那害水肿病的老绅士——因为他说他认为把财产留给他的妻子比拿去造一个小教堂好。”

    “但是你想想吧,山姆,”匹克威克先生劝他,“数目那样小,很容易就可以偿付的;而且我决定你可以留在这里,你该想想假如你能到监牢外面的话,会有多大的益处。”

    “非常感谢你,先生,”维勒先生严肃地回答说:“不过我倒不愿意。”

    “不愿意什么,山姆?”

    “嗳,先生,我不愿意让自己低三下四去向这个狠心的仇人去讨情啊。”

    “不过叫他收下钱来并不是讨情呵,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辩解说。

    “请你原谅,先生,”山姆回答说:“但是把钱还给他未免是太大的情面-,他不配的;就是这个原故,先生。”

    讲到这里,匹克威克先生带着有点厌烦的神情抹抹鼻子,维勒先生觉得为谨慎起见还是把话题换一换好。

    “我采取我的决定是有道理的,先生,”山姆说,“而你也是有同样的理由才采取的;这倒叫我想起那个有道理的自杀的人:你是当然听说过的-,先生。”维勒先生说到这里住了口,滑稽地从眼角上向他主人看了一眼。

    “这里说不上‘当然’两个字,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尽管山姆的固执使他不高兴,却忍不住逐渐露出一丝微笑来了。“谈到的那位绅士的名气我从来没有听到过。”

    “没有,先生!”维勒先生喊。“你使我吃惊了,先生;他是政府机关里的一个文书,先生。”

    “是吗?”匹克威克先生说。

    “是啊,先生,”维勒先生答:“而且是个非常可爱的绅土——是那种精细和爱整洁的人,逢到阴天就把脚放在小小的印度橡皮消防水桶里,并且绝对没有什么贴心的朋友,只有野兔皮;他有道理地省下钱来,有道理地每天穿一件干净补衫;有道理地不和他的哪一个亲戚说话,怕他们要向他借钱;的确完全是个不平常的叫人欢喜的人物。他的头发有道理地每两星期剪一次,他的衣服是按经济的原则定做的——一年三套,把旧的送回去调换。他既然是个非常刻板的绅士,所以每天都在老地方吃中饭,那里是一先令九便士割一块腱子肉,老板时常眼泪汪汪地说,他割的总是很好的和再合算不过的:更不用说冬天的时候他把火炉烧得那样旺,那每天就是四便上半的纯粹损失:不用说,老板看见他那样干的时候是气得不得了。而且还是那样大的架子!‘赶快来伺候,’他每天一走进来就这样喊,‘托马斯,把《泰晤士报》找来;让我看看《先锋晨报》,别人放手的时候就拿来;也不要忘了替我预约《纪事报》;把《报知》就拿来吧;’后来他就坐着把眼睛盯在钟上,到一定时候的四分之一分钟之前赶出去拦住送晚报来的孩子,把那份报纸看得那样起劲和持久,使得其他的顾客简直要拼命和发疯,尤其是一位容易动气的老绅士,茶房老是要在这时候特别照顾他,免得他用切肉刀做出什么冒失的举动。得啦,先生,总之他把这里最好的位置一占就是三个钟头,而且吃了饭之后决不再吃任何东西,只有打打瞌睡,随后他到不远外几条街的一个咖啡店里,喝一小壶咖啡吃四只烤饼,然后就走回肯辛顿的家里上床睡觉。一天夜里,他病得很厉害,请了医生;医生坐了一辆绿色的轻马车来了,带着一副鲁滨孙-克罗索式的踏脚梯,那东西他下车的时候可以放下,上了车子又可以拉上去,这就省得马车夫下来,也就免得大家看出他只穿着一件制服上衣、却没有制服裤子来配衬。‘什么事呀?’医生说。‘难受得很,’病人说。‘你吃了什么呢?’医生说。‘红烧小牛肉,’病人说。‘你最后吞的是什么!’医生说。‘烤饼,’病人说;‘那就是了,’医生说。‘我马上送一盒丸药给你,你再也不要吃了,’他说。‘不吃什么呀?’病人说——‘丸药吧!’‘不;烤饼,’医生说。‘为什么?’病人说,从床上跳起来;‘我每天夜里吃四只烤饼,已经十五年了,有道理的。’‘那么你以后是改变的好,有道理的,’医生说。‘烤饼是合乎卫生的,先生,’病人说。‘烤饼是不合乎卫生的,先生,’医生恶狠狠的说。‘但是它们是很便宜的’病人说,退让了一点,‘而且是这样合算。’‘再便宜对于你还是贵的;你出钱买来吃就是贵的,’医生说。‘每天晚上四只烤饼,六个月就叫你完蛋了!’病人在他脸上紧紧盯着,心里盘算了好一会儿,最后他说了,‘你这话是真的吗,先生?’‘我可以拿我这一行的名誉打睹,’医生说。‘你觉得一次吃多少烤饼就可以叫我立刻死掉呢?’病人说。‘我不知道,’医学说。‘你看半个银币的烤饼能不能?’病人说。‘我想可能的,’医生说。‘我想三先令的就一定能行?’病人说。‘当然,’医生说。‘很好,’病人说;‘晚安。’第二天早上他起来生了火炉,叫了三先令的烤饼,把它们都烤一烤,全吃了下去,就完了蛋。”

    “他这样做是干什么呀?”匹克威克先生莫名地问;他听见这故事的悲惨的结局大为惊动了。

    “他这样干什么,先生!”山姆重复他的话说。“嗳,为了支持他的烤饼是合乎卫生的大道理呵,为了表示任何人都不能使他改变主意啊!”

    维勒先生就是用诸如此类的躲闪和交换的谈话,在他第一夜住到弗利特的时候来应付他的主人的询问。匹克威克先生发现一切温和的劝告终归无效,最后就勉强同意了他按周计算租了一个住处,那是在上面一层由一个秃头皮匠承租下来的一间小小的倾斜的房间里。维勒先生搬了一张从洛卡先生那里租来的床铺到这卑微的房间里;夜里躺到上面的时候,他是那么自在,就仿佛他是从小在监牢里长大,他的整个家族已经在里面生活了三代。

    “你上床之后老是要抽烟的吗,老公鸡?”维勒先生和他的房东两人都上床之后,维勒先生这样问他。

    “是呀,小矮脚鸡,”皮匠答。

    “对不起,请问你为什么把你的床铺放在那张松木板桌了下面呀?”山姆说。

    “因为我没有到这里之前睡惯了四根柱子的床,我发觉用桌子的四条腿来代替正好也一样,”皮匠答。

    “你是个怪人,先生,”山姆说。

    “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皮匠答,摇着头;假如你想遇见一个的话,恐怕你会发现,在这个挂号处要找一个合你心意的是很难的。”

    上述短短的对话发生的时候,维勒先生正在房间的一头他的垫褥上躺着,而皮匠是在房间的另外一头他自己的褥子上面;照亮那房间的是一盏草灯和皮匠的烟斗的光,烟斗在桌子下面像一块通红的煤一样放着光。这段谈话虽简短,却强有力地使维勒先生对他的房东发生了好感;于是他用手肘住把身体支撑起来,以便比较长久地观察一下他的外貌,因为直到现在,他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意思这样做呢。

    他是个病容满面的人——一切皮匠都是这样的;有一部又硬又密的胡子——一切皮匠都有的;他的脸是一种古怪的、和善的、五官不正的精工精品,装饰了一对从前一定具有非常快乐的表情的眼睛,因为它们现在还闪着光。他有六十岁,谁知道他坐了多少年牢,所以他还有类似欢乐或者满足的表情,那真是奇怪,他是个矮小的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把下半段身体缩上去,看来就像没有腿那么长。他嘴里衔着一根红色的大烟斗,一面抽着烟,一面凝视着草灯,带着一种令人妒忌的平静神情。

    “你在这里好久了吗?”山姆问,打破了已经持续了相当长时间的沉默。

    “是的,”皮匠答,一面说一面咬他的烟斗头。

    “藐视[注]?”山姆问。

    皮匠点点头。

    “那末,”山姆带着有点严厉的口气说,“你一定要这样顽固干吗:在这放大了的官立兽栏里浪费你宝贵的生命?干吗你不让步,对大法官说你很抱歉叫他的法庭受到藐视,你再也不了?”

    皮匠把烟斗塞在嘴角里,同时微微一笑,然后又把它放回老地方,但是没有说话。

    “你干吗不呢?”山姆说,不灰心地追问一句。

    “啊,”皮匠说,“你不大懂这些事情的。那么,你以为是什么事情毁了我呢?”

    “嗳,”山姆说,剪着灯花,“我想开头是你欠了债,呃?”

    “一个小钱也没有欠过,”皮匠说:“再猜猜看。”

    “那么,也许,”山姆说,“你买了房产,这句英国的妙语就是说你发了疯,或者,你盖起房子来,这句医药术语就是说你是无可救药了。”

    皮匠摇摇头说,“再猜猜看。”

    “你没有打官司吧,我但愿?”山姆说,很怀疑。

    “生平没有,”皮匠答。“事实是,我被毁了是因为我得了遗产。”

    “呃,呃,”山姆说,“这是什么话。我倒希望什么发财的仇人用这种方法来毁我哪。我会让他做的。”

    “啊,恐怕你是不会相信的,”皮匠说,静静地抽着烟斗。“我要是你,我也不相信;不过那完全是真事。”

    “怎么了?”山姆问,已经被皮匠对他看的眼光引诱得有一半相信了。

    “就是这样,”皮匠答:“有位老绅士,我是给他做工的,他住在乡下,我的女人——她死了,上帝保佑她吧,并且感谢上帝的恩典吧!——我的女人是他的一个卑微的亲戚,他得了一场病,离开了。”

    “到哪儿去了?”山姆问,他经过白天的种种事情之后,现在瞌睡起来了。

    “我怎么知道他上哪儿去了2”皮匠说,在尽情享受烟斗的时候由鼻孔里说。“他死去了。”

    “啊,原来如此,”山姆说。那后来呢?”

    “后来,”皮匠说,“他留下了五千镑。”

    “他这么做真是有大家风度啊,”山姆说。

    “他把遗产留给了我一部分,”皮匠说,“因为我娶了他的亲戚,你知道的。”

    “好的,”山姆喃喃地说。

    “因为一大堆的侄儿侄女们包围着他,这些人老是互相争吵和争夺遗产,所以他就要我做他的执行人,把其余的遗产委托我保管,[注]照留下的遗嘱分给他们。”

    “你说遗产委托保管是什么意思?”山姆问,稍微清醒了一点。“假如不是现款,那有什么用处?”

    “那是个法律术语,只此而已,”皮匠说。

    “我不信,”山姆说,摇着头。“那个铺子是不大讲信用的吧。不过不管它,说下去。”

    “唔,”皮匠说,“那么我去取遗嘱检验权的时候呢,那些侄儿侄女们因为没有得到全部的钱失望得要命,就上了一个请愿书[注]反对。”

    “那是什么东西?”山姆问。

    “一种法律手段,那意思就等于说,不可以,”皮匠说。

    “我明白了,”山姆说,“是人生不二法门的小舅子之类的东西。唔。”

    “可是,”皮匠继续说,“他们发现他们之间不能取得一致,所以,结果就不能成立反对遗嘱的案子,所以他们撤消了请愿书,我就付了一切的诉讼费用。我刚给了钱,有一个侄儿上了一个诉状要求取消遗嘱。这案子,过了几个月之后,在保罗教堂广场附近的一间后房里,在一位耳聋的老神士面前开了审;有四个法律顾问经常每天轮流着去麻烦他,于是他想了一两天,读了六卷证件,就下判断说,那立遗嘱人的脑子不大健全,我应该把全部的钱都退回去,还要付全部的费用。我上诉了:案子在三四个睡意朦胧的绅士们面前过了堂,他们在别的法庭上已经听见过这件事,在那些法庭上他们是没工作的律师;唯一的不同,就是,在那边他们叫做博士,在另外的地方叫做代表,那你也许还不懂吧,他们呢,很尽责地证实了那老绅士的判决。后来,我们就去了高等法院,现在我们还在里面,而且将来我也会永远在里面的了。我的律师早把我的一千镑都拿去了:又是‘产业’——他们是这么说法的——又是费用,我要付一万镑,所以我就来了,而且还要留在这里,直到我死,补着鞋子。有人说起要向国会去告,我要不然也这样做了,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工夫到我这里来,而我又没有权力到他们那里去;他们看厌烦了我的长信,就把这事丢开了。这是绝对真实,没有减一个字,也没有加一个字,在这里和在外面总共有五十个人知道得清清楚楚。”

    皮匠停下来估量他的故事对山姆产生了什么效果;但是发觉他已经睡着了,他就敲掉烟斗里的灰,叹了一口气,放下烟斗,把被子拉起来蒙住头,也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匹克威克先生正独自坐着吃早餐:山姆正在皮匠的房里忙着给主人的鞋子擦油和刷黑色的绑腿,这时,门被敲了一下,而匹克威克先生还没有来得及叫“进来”的时候,接着就出现了一只毛茸茸的头和一顶棉纱天鹅绒便帽,这两样东西他不费劲地就认出是史门格尔先生的私产。

    “你还好吗?”那位名士说,还附带着把头点了一两下:“我说呀——你今天早上约定了什么人没有?三位男子——一位呱呱叫的绅士派的家伙——在楼下找你,在敞厅组的每一扇门上敲着;因此被那些嫌开门麻烦的大学生[注]骂得狗血喷头。”

    “唉呀!他们多笨啊,”匹克威克先生说,站起来。“是的;我相信一定是我的一些朋友,我还以为昨天他们会来的。”

    “你的朋友们!”史门格尔叫喊说,拉住匹克威克先生的手。“不用再说了。我该死,他们从这一分钟起就是我的朋友了,而且也是弥文斯的朋友。弥文斯是个有趣得要命的、绅士派的家伙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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