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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小说 www.jsxs.net,最快更新匹克威克外传最新章节!

的时候弄出那么响的声音,所以他们只好用守夜人的上衣把他包起来,因为怕他吵醒其他病人!”

    “这真是我所听过的最奇怪的病哪,”匹克威克先生说,在桌上一拍,加强语气。

    “啊,那算不了什么,”杰克-霍布金斯说:“是不是呵,鲍伯?”

    “当然算不上一种奇怪的事,”鲍伯-索耶先生答。

    “我告诉你吧,我们这一行经常遇到这类怪事的,先生,”霍布金斯说。

    “我想的确是这样呢,”匹克威克先生答。

    门上又发出叩击声,进来的是一位大脑袋的青年人,戴着黑色的假发;他带来一位长身躯的像是得了坏血病似的青年人。其次一位来客是衬衫上装饰着一只粉红色船锚的绅士,他后面紧跟着一位带了包金表链的脸色苍白的青年。最后到了一位穿洁净的亚麻布衬衫和布靴子的故作矜持的人物,于是宾客才算全部到齐。铺着绿色粗绒台布的小桌子推出来了;装在一把白色壶里的第一道五味酒拿进来了;以后的三小时就都花在“二十一点”上,规定是输一打算六便士;这三小时只有一次因为坏血症的青年和饰着粉红色船锚的绅士之间的发生轻微争执使牌局停顿了一下;在争执之中,坏血症的青年暗示有一种如焚的欲望,要碰一碰带着希望的象征[注]着的绅士的鼻子:那位绅士呢,为了答复这一点,就表示坚决不愿意在无代价的条件下接受任何方式的“无礼”,无论是出于那位像是坏血症脸色的易怒的青年绅士,还是出于任何有一个思维的人。

    当最后一个“满分”宣布了之后,赌账算到教全体都满意的地步,鲍伯-索耶先生就拉铃叫佣人开晚饭,客人们都挤到墙角里去等晚饭开出来。

    晚饭并不像某些人所想的那么容易开出来。首先,女仆把脸伏在厨房的桌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得叫醒她;这费了一点儿时间,等她应召而来的时候,又费了大约一刻钟的工夫作无效的努力,为了让她的脑子恢复一点微弱的理性。买牡蛎的时候没有吩咐卖的人把它们剖开;用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或者一把两齿叉来剖牡蛎却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所有这方面的工作做得很少。牛肉也是没有预备好;火腿(也是街角上的德国香肠铺子里买的)也是类似的情形。然而在一只马口铁罐子里有充足的黑啤酒;而且干酪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因为它很臭。所以整体说来,也许这顿晚饭并不算太坏,因为所谓晚饭大多会是如此的呵。

    饭后,第二壶五味酒上了台,同时还有一包雪茄和两瓶酒。然而却来了一阵难堪的停顿;引起这场停顿的是这种晚饭常有的一件很普通的事,虽然也是很教人心烦的事。

    事实就是女仆要洗杯子。这一家本来有四只杯子。我们描述这事绝对没有诽谤赖得尔太太的意思,即使现在也决没有一家出租公寓是不缺乏杯子的,女房东的杯子是又小又薄的棕色平底杯,从酒店里借来的是些害水肿病似的大杯子,每一只有一条粗大的肿胀的腿。这倒是足以使在座的诸位得到实惠的;可是那位包办一切工作的青年女佣防止了那些绅士们的脑子里对于这一点发生任何误解的可能,她硬是把每人的杯子拿掉,虽然杯子里的啤酒离喝完还远得很,她不顾鲍伯-索耶先生的眼色和阻止,大声地说,要拿下楼去立刻刷洗出来。

    凡事总有弊也有利。那位穿布靴子的过于拘谨的人在玩牌的时候一直想说个笑话却没有说成功,现在看见有了机会展示,就利用这个机会起来。杯子刚一拿掉,他就开始讲一个长长的故事,关于一位他已经忘了名字的大人物,对另外一位卓越而著名的人物作非常中肯的答辩,这人呢,他从来就没有搞清楚谁是谁。他把故事拉得相当长,极其详细地说一些附带的事情,都是隐隐约约跟现在正讲的这件趣事有些关连,但是这件趣事究竟如何有趣,让人接受,他偏偏在那时候死也记不清楚了,虽说过去十年来他一向讲这故事都是博得热烈的喝采声的。

    “嗳呀,”穿布靴子的拘谨的人说,“事情真是古怪。”

    “我很遗憾,你忘记了,”鲍伯-索耶先生说,急忙忙地对门外瞟一眼,因为他自以为听见了玻璃杯叮叮当当的声音——“非常地遗憾。”

    “我也是,”拘谨的人深有同感地说,“因为我知道那是会叫人兴趣大增的。不要紧;我敢保证,大约过半个钟头的样子我就会想起来的。”

    拘谨的人说到这里,恰好杯子拿了回来了;一直在专心倾听着的鲍伯-索耶先生就说,他非常希望能听完这个故事,因为,他认为照已经听到的看,那一定是所听过的故事里最好的一个。

    看见刷洗干净的杯子,使鲍伯-索耶先生多多少少恢复了镇静,那是他自从见过女房东之后就没有了的镇静。他脸上的阴云逐渐展开起来,心里开始感觉到十分欢畅。

    “喂,贝特赛,”鲍伯-索耶先生非常亲切地说,同时把女仆放在桌子中央的那惹人心乱的一群小玻璃杯分给众人:“喂,贝特赛,拿热水来:快点儿,好姑娘。”

    “没有热水,”贝特赛回答说。

    “没有热水!”鲍伯-索耶先生惊诧的喊。

    “没有,”女仆说,摇了摇头,那是比最丰富的语言所能表达的否定还要更坚决的否定。“赖得尔太太说不给你使用一点热水。”

    客人们脸上所显露出的惊讶,使主人添了几分的勇气。

    “马上拿热水来——马上!”鲍伯-索耶先生说,口气严厉得要命。

    “不。我拿不来热水,”女仆回答:“赖得尔太太临去睡觉之前把灶里的火弄灭了,把水壶藏起来了。”

    “啊,不要紧,不要紧。请你不要为这么点小事感到不痛快吧,”匹克威克先生说,他看见在鲍伯-索耶脸上的内心的冲突,就像刻划在他脸上那清晰,“冷水也可以的。”

    一啊,”班杰明-爱伦先生惊诧地出了一声。

    “我的女房东有一点神经错乱了,”鲍伯-索耶露着一种十分难看的微笑这样说:“恐怕我必须向她下出警告了。”

    “不,不要,”班-爱伦说。

    “那是一定要下的,”鲍伯说,怀着无比的坚决。“我要把欠她的房租都付给她,明天早上向她下警告。”可怜的家伙!他是多么热烈希望他能够这样啊!

    鲍伯-索耶先生企图在上面这种打击之下挽回面子做最大的努力,因为大家情绪上已经受到了影响;为了提起精神,他们大多数的人就特别和冷水冲的白兰地亲密起来,这样所产生的最初的显著效果就是坏血症的青年和那穿衬衫的绅士之间的敌对行为的再次复活。敌对双方用各种各样的挤眉嗤鼻发泄对对方的轻视和不满,这样双方交战一些时候,直到坏血症的青年觉得有使这件事更加水落石出的必要;于是事情就有了以下的发展。

    “索耶,”坏血症的青年说,声音很大。

    “呃,诺第,”鲍伯-索耶先生答。

    “假使我在任何朋友的晚宴上造成了任何不愉快,索耶,”诺第先生说,“我总是非常报歉的,何况是在你的晚宴上,索耶——我是非常抱歉;但是我必须利用这个机会告诉根特先生一件事,他不是真正绅士。”

    “我也是非常抱歉,索耶,假使我在你住的街上引起任何骚乱不安的话,”根特先生说,“但是我恐怕我非得把刚才说这话的人丢出窗户叫邻居们大吃一惊不可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先生?”诺第先生问。

    “就是我所说的意思,先生,”根特先生回答。

    “我倒高兴看你怎么做哪,先生,”诺第先生说。

    “半分钟之内你就会感觉到我来做了,先生,”根特先生答。

    “我要求你赏光把你的名片送给我吧,先生,”[注]诺第先生说。

    “我可不干这种傻事,先生。”根特先生答。

    “为什么不呢,先生?”诺第问。

    “因为你会拿去插在你的火炉架上,用来欺骗你的客人,使他们以为有一位绅士来登门拜访过你了,先生。”根特先生答。

    “先生,明天早上我的一个朋友想要去拜访你,”[注]诺第先生说。

    “先生,多谢你的警告,我要特别吩咐仆人把调羹全部都锁起来,”根特先生答。

    说到这里,其余的客人们纷纷来排解了,劝说双方的行为不妥当;因此,诺第先生要求发言,说他的父亲同根特先生的父亲一样的值得受人尊敬;根特先生就回答说,他的父亲像诺经先生的父亲那样让人可敬,而他父亲的儿子正像任何时候的诺第先生一样,是个真正的绅士。因为这种话似乎是又要开始口角之争的序幕,所以大家又来排解,因此大声地讨论和喧哗了一番;在这中间,诺第先生逐渐让自己的排解克制了自己的情感,承认他个人对于根特先生一向就抱着热烈的爱慕心。对于这话,根特先生回答说,总体说来,他爱诺第先生胜过爱自己的亲弟兄;诺第先生听了这话就宽宏大量地站起来把手伸给根特先生。根特先生用动人的热忱掌握了它;于是每人都认为,在这场口角里,从头到尾,参与其事的双方的品质都是极其高尚的。

    “那么,”杰克-霍布金斯说,“为了让我们继续保持欢聚中欢乐的气氛,鲍伯,我倒不在乎唱一只歌。”因此,霍布金斯就在骚然的喝采声的鼓舞下立刻唱起《天佑吾王》来。他尽量地放声歌唱,唱成一种混合了《比斯开湾》和《一只青蛙》的新奇调子。这首歌的精典在于合唱,因为各位绅士都是按照自以为最动听的调子去唱,所以结果真是妙得惊人。

    在合唱的第一节完结的时候,匹克威克先生举起手来做出谛听什么的样子,歌声刚刚停止,他就说:

    “别动!我请你们原谅。我似乎听见什么人在楼上大声叫嚷哪。”

    立刻大家全都肃静下来;看得出鲍伯-索耶先生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想我现在听清了,”匹克威克先生说。“请把门开了吧。”

    门一开,一切的疑惑都解开了。

    “索耶先生!索耶先生!”一个尖锐的声音在第二层楼梯上面传了过来。

    “是我的女房东,”鲍伯-索耶说,大为沮丧地向大家无奈的看了看。“嗳,赖得尔太太。”

    “你这是什么意思,索耶先生?”那声音回答,声音非常尖锐和急速。“赖掉了房钱和垫付的钱,而且还挨了你的不害臊的自称为绅士的朋友的辱骂和侮辱,难道还不够吗,还非得闹得四邻不安,并且在这样凌晨两点钟大呼小叫地把救火车叫来不可吗?——赶走他们这些不害臊的东西。”

    “你们自己应该感觉羞耻啊,”赖得尔先生的声音说,那声音似乎是从远远什么地方的被盖下面透出来的。

    “自己不觉得羞耻!”赖得尔太太说。“你为什么不下去把他们一个个都打发走?假使你是一个绅士你就应该那样去做。”

    “假使我能变成十多个男人我就去,我亲爱的,”赖得尔先生答,平心静气地,“但是他们人数比我多呵,亲爱的。”

    “哼,你这胆小怕事的东西!”赖得尔太太答,极度地鄙夷。“你到底把不把他们这些不害臊东西赶走啊,索耶先生?”

    “他们就要走了,赖得尔太太,就要走了,”可怜的鲍伯说。“恐怕你们还是快点走的好,”鲍伯-索耶先生无奈对朋友们说。“我觉得你们把唱歌的声音弄得实在是太大了。”

    “这是非常不走运的事,”那位拘谨的人说。“而且我们刚刚玩得愉快极了!”事实上是,拘谨的人忘掉的故事的结局,正刚刚开始大有想起来的希望哪。

    “这是很难以忍受的,”拘谨的人说,四面看看。“很难容忍呵,朋友们是不是?”

    “简直不能忍受,”杰克-霍布金斯回答:“我们再来唱另外一节吧,鲍伯;来,开始!”

    “不,不,杰克,不要这样做,”鲍伯-索耶插上来说,“这支歌是很好听,可是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再唱下去了。住在这里的那些人,是非常粗暴无礼的呵。”

    “我要不要上楼去把那房东痛骂一顿?”霍布金斯问,“或者把铃一直拉着不停,或者到楼梯上去大声吼叫?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的,鲍伯。”

    “我非常感谢你的友谊和好意,霍布金斯,”沮丧的鲍伯-索耶先生说:“可是我认为避免任何进一步口角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立刻散场。”

    “喂,索耶先生!”赖得尔太太的尖锐的声音大声的叫襄着,“那些言生到底走了没有?”

    “他们正在找他们的帽子呵,赖得尔太太,”鲍伯说:“他们找到后马上就走。”

    “马上走!”赖得尔太太说,把戴着睡帽的头伸过楼梯看了看,正当匹克威克先生和跟着他的特普曼先生从房里走出。“就走!他们到底到这要来做什么?”

    “我的亲爱的老板娘——”匹克威克先生抬起头劝解地说。

    “去你的吧,你这不知羞耻老东西!”赖得尔太太答,连忙缩回睡帽。“年纪大得够做我的祖父了,你这老流氓!你比他们这任何一个人都坏。”

    匹克威克先生发现辩白自己的无辜是丝毫没有用的,所以就连忙下楼走到街上,紧跟在他后面的是特普曼先生、文克先生和史拿格拉斯先生。由于酒精的刺激和激动而沮丧不堪的班-爱伦先生陪着他们一直走到伦敦桥;一路上,他把文克尔先生作为一个特别可靠的可以吐露内心秘密的人似的告诉他说,无论是谁,除了鲍伯-索耶先生,要想博取他妹妹爱拉白拉的感情的话,他一定会割断他的喉咙。他用异常坚决态度表示了履行做哥哥的这种痛苦责任的决心之后,忽然大声哭了起来,把帽子拉下来蒙住眼睛,急急忙忙回头转身就走,在波洛市场的大门上敲两下,敲不开就坐在石阶上坐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又敲门,这样一直折腾到天亮,因为他坚决以为自己是住在那里,只是不小心丢掉了钥匙。

    客人们都顺从按照赖得尔太太的十分过份无礼的取闹的要求下散了晚宴,只剩下不幸的鲍伯-索耶先生自己一个人来品味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情和今天晚上的短暂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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