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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小说 www.jsxs.net,最快更新匹克威克外传最新章节!

    比历来的官廷记者都远为详尽地描写一个单身汉的宴会——鲍伯-索耶先生在他波洛的寓所请客的情形

    在波洛的兰特街特有的宁静的气氛,给人带来一种轻微的忧郁感。这街上总是有许多房屋出租;而且这是一条十分偏僻小街,它的四周十分宁静。按照严格的来说,兰特街的房屋不能称为第一流的住宅;然而它是最令人中意的地点。倘使有人要超脱尘世的喧闹,要避开无谓的烦恼,要置身于没有引诱他窥探窗外的任何可能性的地方,那么我们建议他无论如何要到兰特街去。

    在这幸福的隐僻处住了少数浆衣匠,一些订书工人,破产法庭的一两个监狱官吏,几个雇佣船坞上的小户主,数得出的几个女服裁缝,还夹杂几个包工的裁缝。大部分居民不是把精力用在出租有家具的房间,就是献身于那有益健康、增加气力的事业——斩肉。这街上的沉静的生活的主要象征是绿色的百叶窗、召租条子、黄铜门牌和门铃把手;活跃的东西的主要标本是酒店里的茶房、做松饼的青年人和烤马铃薯的中年人。人口是流动十分频繁,常常有人到结账日就不见了,而且通常都是在夜里。国王陛下的赋税是很难在这幸福之谷征收到的;租额是不明确的;自来水是常常停的。

    鲍伯-索耶先生在约请匹克威克先生的那天晚上,老早就装饰了他的二层前楼的火炉的一边;另外一边却是班-爱伦先生收拾整理的。接待客人的准备已经接进尾声。过道里的雨伞已经堆到后房门外的小角落里;女房东的女仆的帽子和披肩已经从扶梯上拿走;靠街的大门口擦鞋毯上放了两双木展;一支厨房用的蜡烛,竖着一根很长的灯芯,在楼梯口的窗口上活泼地燃着。鲍伯-索耶先生亲自到大街上的地下酒店买了酒,而且赶在送酒人之前回了家,防止送错人家的可能。五味酒预先在卧室里的一口浅锅里预备好;一张铺着绿色粗绒台布的小台子已经从客堂借了来,预备打牌用的;所有的杯子,以及特地从酒店里借来的一些,都排列在一只大浅盘里,放在门外面的楼梯口。

    这一切布置是非常令人满意的,然而坐在火炉旁边的鲍伯-索耶先生脸上却笼罩着一层阴云。不仅如此,紧盯着炉子里的炉火发楞的班-爱伦先生,脸上也有一种相同的表情;他打破长久的沉默开口说话的,声调里也带着忧郁:

    “真是倒楣,她偏偏在这时候发作起来。她至少应该等到明天再发作呀。”

    “那是她刻毒啊,那是她刻毒啊,”鲍伯-索耶先生烦躁地回答说。“她说既然我请得起客,就应该付得出她那笔混账的‘小小的账目’”

    “拖了多长时间了?”班-爱伦先生问。顺便说一句,所谓账目,实在是人类历来的天才所创造的一个最特别的火车头,它可以“拖”过人的最长的寿命,决不会无缘无故停下休息一下。

    “好像是一个月零几个星期,”鲍伯-索耶先生答。

    班-爱伦先生失望地咳嗽一声,朝火炉顶上的两根铁条之间若有所觉地看了一眼。

    “假使他们都来了之后,她偏偏在那时候大闹一场,那不是糟糕透了吗?”班-爱伦绝望的说。

    “可怕,”鲍伯-索耶答,“实在是太可怕了。”

    轻轻的叩门声。鲍伯-索耶先生对他的朋友无助地看看,说了声请进;于是,一个穿黑色棉纱袜子的、肮脏的、邋里邋遢的姑娘——人家都会认为她是一个穷困不堪的衰老垃圾夫的没人教管的女儿——伸进头来说:

    “对不起,索耶先生,赖得尔太太要跟你说几句话。”

    鲍伯-索耶先生还没有回答,女孩子一缩头就不见了,仿佛是有人在她背后用劲拽了一把;这神秘的姑娘刚刚走了,门上又响起了敲门声——这是一种锐利的敲门声,似乎是说:“我来了,我就进来了。”

    鲍伯-索耶先生带着恐惧神色望了他朋友一眼,又喊了一声“请进”。

    这一声招呼根本是没有必要的,因为鲍伯-索耶先生还没有开口之前,一个矮小而又凶狠的女人已经冲进房来,激昂得全身发抖,忿怒得满脸发青。

    “啊,索耶先生,”矮小凶狠的女人说,故作镇静的说,“假如你发发慈悲把我这笔小小的账付了,我就谢谢你,因为我今天下午要交房钱哪,房东现在正在下面等着。”说到这里,那矮小女人拄搓手,把视线越过鲍伯-索耶先生的头顶紧紧盯着他后面的墙壁。

    “我非常地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赖得尔太太,”鲍伯-索耶先生一脸无奈地说,“但是——”

    “啊,那倒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矮小的女人答,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今天以前我不一定讨这笔钱;至少,钱保存在你那里和保存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因为反正是给我的房东。你答应我今天下午还帐的,索耶先生;在这里住过的每一位绅士都十分守信用,因为无论谁既然自称绅士,就当然应该绅士一点呵,先生。”赖得尔太太昂起头,咬着嘴唇,更用力地推搓手,对墙壁更是紧紧盯着。显而易见,当鲍伯-索耶先生用东方寓言的方式讲话的时候,她发起火来了。

    “我非常地非常地抱歉,赖得尔太太,”鲍伯-索耶先生说,卑恭得无法比拟,“但是事情是这样的,我今天进城是失望而归的,”——所谓城镇真是个奇异的地方,常常有数量惊人的人在那里失望呢。

    “哦,不过,索耶先生,”赖得尔太太说,站在凯得敏斯特花绒地毯的一棵紫色的花椰菜上,“那些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先生?”

    “嗯——嗯——我保证,赖得尔太太,”鲍伯-索耶先生避而不答她的问题,“在下星期三之前就可以把这事处理得妥妥当当,而以后就可以按照比较顺利的方式进行下去。”

    这正是赖得尔太太所需要的。她冲到倒楣的鲍伯-索耶的房里来,就是一心想大闹一下,明知道讨账的事是一定不会成功,分文也讨不回来。由于她刚在厨房前同赖得尔先生初步交锋过几句,所以她小小发作一通是可以说是无伤大雅的。

    “那么你以为,索耶先生,”赖得尔太太说,提高噪门以便让邻居们都听见,“你以为我要一天又一天地让人白占着我的房子,不但不想付房钱,连买新鲜奶油和方糖给他吃早饭的钱,还有每天送到大门口的牛奶钱都不付吗?你以为一个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的苦命女人,在这条街上住了二十多年的一个女人(十年在对街,九年零九个月就在这座房子里),她从来就没有别的事可做,只好替一些懒鬼们白白辛苦到死,让他们永远逍遥自在抽烟喝酒和游荡,他们本来倒应该用手做点什么来想办法还债?你以为——”

    “我的好人,”班杰明-爱伦先生赶忙劝慰地插嘴说。

    “请你把意见留着说给自己听吧,先生,”赖得尔太太说,突然打断她的言语的高xdx潮,用动人的傲慢而庄严的口吻对第三者说起来。“我并不知道,先生,你有何种权利向我说这种话。我想我并没有把这房子租给你呵,先生。”

    “当然,你没有租房给我,”班杰明-爱伦先生说。

    “很好,先生,”赖得尔太太答,逞着傲慢的客气。“那么,先生,你还是自管自地只去弄断医院里的可怜人的手臂和腿好,先生,不然的话,说不定这里有人就要管你了,先生。”

    “你是一个多么不可理喻的女人呵,”班杰明-爱伦先生无奈说。

    “我请你原谅,年轻人,”赖得尔太太说,气得冒出一身大汗。“请你再这样说我一遍吧,好不好,先生?”

    “我说那个字眼并没有得罪你的意思呵,太太,”班杰明-爱伦先生答,替自己想想有点无奈。

    “对不起,年轻人,”赖得尔太太用更大、更断然的声调质问说。“你所谓的女人是指谁呀?你那是指我吗,先生?”

    “唉,保佑我纯洁的心!”班杰明-爱伦先生说。

    “你是不是在说我,我问你,先生?”赖得尔太太恶狠狠地打断他的话说,把门一推,开得大大的。

    “嗳,当然是的,”班杰明-爱伦先生答。

    “是嘛,你当然是指我的,”赖得尔太太说,逐渐退到门口,把声音提到最高度,特地为了能让厨房里的赖得尔先生听见。“是嘛,你当然是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在我自己家里侮辱我,同时我的丈夫却坐在楼下睡大觉,就把我当作街上一条无家可归的狗似的毫不在意。他自己应该觉得害羞呵(赖得尔太太说到这里抽咽一下),让他的妻子受这班年轻的侮辱活人身体的东西、这班叫公寓坍台(又抽噎一下)的东西这样欺负,让她受尽人家的凌辱;他是个下贱的没有一点骨气的胆小鬼,不敢上楼来对付这些流里流气的人——不敢——不敢上来!”赖得尔太太停顿了一下,听听这些反复的辱骂是否已经激动了她的配偶;她发现那并未成功,于是带着满脸怨恨的抽噎跑下楼去;这时候,大门上发出连续两下的叩击声:因此她就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哭泣,还夹带着悲哀的呻吟,这样延长到敲门声重复了六次的时候,她忽然在一种不可控制的精神力量之下驱使,把全部雨伞统统扔在地上,然后钻进了后客堂,吓人的砰一声狠狠的带上了门。

    “索耶先生住在这里吗?”大门开了之后,匹克威克先生说。

    “是的,”女仆说,“二楼。走上楼梯之后,你面前那扇门就是。”这个在塞士克的土著之间长大的女仆这样指点过之后就走下厨房的阶梯去了,手里拿着一支蜡烛;她十分满意自己所做的一切,以为她在那种情景之下可能需要她做的都做了。

    史拿格拉斯先生最后进来,虽然白费了不少手脚,终于扣上了门链,关上了大门;朋友们蹒跚地爬上了楼,才受到鲍伯-索耶先生的接待,他不敢下楼迎接,因为害怕赖得尔太太忽然从半路杀出来。

    “诸位好吗?”那位十分狼狈的学生说——“很荣幸——当心那些杯子,”这一句是提醒匹克威克先生的,因为他把帽子放在那浅盘里了。

    “嗳呀,”匹克威克先生说,“真是对不起。”

    “没有关系,不要介意,”鲍伯-索耶说。“我这里的房子实在太小了点儿,但是你们假设去看一个年轻的单身汉,那是一定不能计较这些细节的了。请进。我相信你们以前见过这位绅士的吧,”匹克威克先生和班杰明-爱伦先生握了手,他的朋友们也照样做。他们刚刚各自就座,又听见一连两声的敲门声音。

    “我希望是杰克-霍布金斯!”鲍伯-索耶先生说。“听。是他。上来,杰克;上来,”

    楼梯上传来一阵快速沉重的脚步声,杰克-霍布金斯出现了。他穿了一件黑天鹅绒背心,上面有黑地白点的钮子,蓝色条纹的衬衫上装了白色的假领。

    “你迟到了,杰克!”班杰明-爱伦先生说。

    “在巴骚洛缨家里把时间耽搁了,”霍布金斯答。

    “有什么特别新闻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有个十分有意思的偶然事件,已经送到临时病房里了。”

    “那是什么意思呀,先生?”匹克威克先生不解问。

    “不过是一个男子从第四层楼的窗户里跌了下来——但是情形非常好——的确是非常好。”

    “你是说病人的伤情是很容易痊愈的吧?”匹克威克先生问。

    “不,”霍布金斯不以为事地回答说:“不,倒不如说他是不容易痊愈的。但是明天却要动一次大的手术——假如是史赖摄主刀,那就大不必担心了。”

    “你们认为史赖摄先生的医术很高明吧?”匹克威克先生说。

    “世上最好的,”霍布金斯答。“上星期他把一个孩子的腿从关节里切下来——那孩子吃了五个苹果和一块姜汁饼——就在手术完成了两分钟之后,孩子自己还不知道,他说他不能躺在那里让人家当做笑柄;假使手术再不开始,他就要告诉他母亲了。”

    “嗳呀!”匹克威克先生十分惊讶地说。

    “呸,那算不了什么,算不了什么呵,”杰克-霍布金斯说。“是不是,鲍伯?”

    “这的确算不了什么,”鲍伯-索耶先生答。

    “顺便告诉你,鲍伯,”霍布金斯说,几乎不可觉察地向匹克威克先生聚精会神的脸上扫了一眼,“昨天夜里我们收了一个奇怪的病人。也是个小孩子,他吞了一副项圈。”

    “吞了什么,先生?”匹克威克先生不解地打断他说。

    “项因,”杰克-霍布金斯答。“不是一下子吞下去的,你应该知道,那项圈实在是太大了——你也吞不下,别说小小的孩子了——呃,匹克威克先生,哈!哈!”霍布金斯似乎非常得意的卖弄自己的诙谐劲儿;接着说——“经过是这样的;——那个小孩的父母都是穷人,他们住在一个弄堂里。小孩的大姐姐买了一副项圈——普普通通的项圈,用又大又黑的木头珠子串起来的。小孩因为特别爱玩具,就偷了这个项圈,藏着玩,弄断了绳子,吞了一粒珠子。小孩发觉得那十分有趣,第二天又吞了一颗。”

    “嗳呀,”匹克威克先生说,“多可怕的事!请你原谅我插嘴,先生。请继续讲下去呀。”

    “下一天,小孩吞了两颗珠子;再下一天就吞三颗,这样下去,大约一个星期的光景就把项圈都吞下了肚子——一共是二十五颗。姊姊呢,她是个节俭的女孩,难得戴什么装饰品的,所以失掉项圈之后,几乎把眼睛哭了出来;上上下下地找,但是,不用说,找不到。过了几天,一家人正在吃饭——烧羊腿,下面衬马铃薯——那小孩子肚子不饿,在房里自己玩,这时候忽然听见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在下一阵冰雹。‘不要发出这种声音,我的孩子,’父亲说。‘我没有弄呀,’小孩说。‘唔,不要再发出这种声音就是了,’父亲说。短时间的沉寂之后,那声音又响了,比先前更响。‘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的孩子,’父亲说。‘我就马上把你放上床去。’他为了叫那小孩听话,就抓住他摇一摇,但是因此引了一阵从来没有谁听过的格拉拉的声音。‘嘿,见鬼啦,那声音来自孩子的肚子里面!’父亲说,‘他发脾风生错了地方啦!’‘不是的,父亲,’那小孩辩解,开始哭了,‘是项圈,我吞了它,父亲。’——父亲抱起孩子奔向医院:孩子胃里的珠子一路震动得格拉拉响;人们向天上看,向地窖里看,不知道那特别的声音是哪里传来的。他现在住在医院里,”杰克-霍布金斯说,“他走动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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