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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官吏又往往不合。但是到咸丰八年再起时,便完全改变了态度。他的老友欧阳兆熊在《水窗春呓》(卷上十页)里说:“先是文正与胡文忠书,言恪靖(左宗棠)遇事掣肘,哆口谩骂,有欲效王小二过年永不说话之语。至八年再起援浙,甫到省,集‘敬胜怠,义胜欲,知其雄,守其雌’十二字属恪靖书篆联以见意,交欢如初,不念旧恶。此次出山后一以柔道行之,以至成巨功,毫无沾沾自喜之色。”国藩亦自言,“自八年夏间再起视师,痛改前此客气用事(谓激于一时之意气,非养之有素者)之弊”。(《求阙斋弟子记》二十)这重大的改变似乎与罗汝怀的劝告有关。他第二[次]守制时,罗给他一封十分谅直的信,责他“追寻怨怼,苦索瘢疣,不用雅驯之辞,惟抒愤懑之气,亦何弗游心广大之域。是殆德性学问中或有窒□之未辟,渣滓之未融已”。归结,劝他虚己下人,“使官无怨”为第一要务。这封信是不能不使国藩感动的。盖国藩的幕僚多是他的故友,故遇事敢言,非如后世的枭雄,刚愎自大,所日与处的无非只能说“是”的人,无望其变化气质,改易途径,袁世凯其例也。

    以上叙曾国藩所受他的幕僚的帮助和影响,下文将记国藩直接对他的幕僚的影响,同时也就是间接对全国学术和政治的影响。国藩论学,以义理、经济、词章、考据并重而相成,于以调和汉宋之争,故奉国藩为师的学者(多半曾居其幕府的)绝无汉宋门户之见,而多半以调和汉宋自任。这是道光末至光绪初年间我国学术界的风气,经曾氏光大的。国藩论文虽崇姚鼐,然实和他有别。“循姚氏之说,屏弃六朝骈丽之习,以求所谓神理、气味、格律、声色;法愈严而体愈尊。循曾氏之说,将尽取儒者之多识格物,博办训诂一内诸雄奇万变之中,以矫桐城末流虚疏之饰。”(黎庶昌《续古文辞类纂·序》)这是湘乡派文章的特色,而与后来维新派(谭嗣同、梁启超等)文体的解放是有渊源关系的。其实湘乡派可以说是对于桐城派的第一度解放和改进,维新派可以说是对于桐城派的第二度解放和改进。传曾氏文派的著名作者如张裕钊、黎庶昌、薛福成、吴汝纶等,都是他的幕府中人。

    曾氏理学家的修养法很自然地会影响他的幕僚。他一生操行的宗旨可以“诚敬”二字包括。诚是不欺己欺人,敬是勤慎有恒。“居敬”“存诚”原是孔门修养论的总原则。敬是礼的原则,诚是仁的原则。礼是外的,仁是内的。仁是礼之本,礼是仁之用。宋儒的贡献,从行理的观点看来,是将这两原则深刻化、具体化、理论化。曾氏从宋儒得到这两原则的深切认识,而一生咬实牙龈地坚守力行之,并且得到儒家所希求的理想机会,在政治上发展他的人格。故此我们可以说曾国藩是儒家最典型的人物。他所认定的修养宗旨,他永远不惮烦地拿来向下属或后辈提诲,这是可以从他的书札里看出的。他的幕僚所受的影响我们可以举李鸿章为例。薛福成记:“傅相(李)入居幕中,文正每日黎明必召幕僚会食。而江南风气与湖南不同,日食稍晏。傅相欲遂不往,一日以头痛辞。顷之差弁陆续而至,顷之巡捕又来,曰‘必待幕僚到齐乃食’。傅相披衣踉跄而往。文正终无言,食毕,舍箸,正色谓傅相曰,‘少荃,既入我幕,此处所尚惟一诚字而已’,遂无他言而散。傅相为之悚然。”但鸿章始终没有把他的诚字传授到家,而只传授得他的敬字。国藩的生活秩序甚严整。我们看手书的日记,每日某时起,某时理公牍,某时见客,某时围棋,某时看书,几如刻板。李鸿章亦然。吴永在《庚子西狩丛谈》里记他“每日起居均有常度。早间六句钟起,稍进餐点,即检点公事,或随意看《通鉴》数页,临《圣歌序》一纸。……(午饭后)脱去长袍,短衣负手出廊下散步,晚间稍看书作信,随即就寝,凡历数十百日,皆无一更改”。

    其他像薛福成的凝重,黎庶昌的勤黾,吴汝纶的忠实,都是受曾国藩的教导和生活上的习染的结果。在出处辞受之际,国藩的宋学的精神,影响于他的宾僚尤其深刻。

    从政治方面说,清末采用西“艺”的风气,也是曾国藩开其端,而后来做的幕府旧僚继续发扬的。李鸿章所倡办的新政除开矿、建铁路及关于商业的外,皆秉曾国藩之志而行的。国藩在咸丰四年的时候,便设炮局,仿造西洋水雷,虽然没有什么效果,却是一种创试。到了同治初年,他便派了容闳到美国购买机器,创立江南制造局,自造机器和轮船。不久他便提议派学生到美国去留学,清廷许之,同治十一年才有第一批留学生派赴美国。不过在同治二年,总理衙门有委李泰国购买炮船助攻南京一事。李泰国和阿思本定合同,允许阿思本做总司令,总理衙门严厉驳斥,重订合同。结果阿思本不愿,所以炮船买了来又出卖了。这次购船的事曾国藩是反对的。推测他反对的原因似乎在:(1)根本反对洋人助战;(2)南京势在必下,不愿他人分曾国荃等的功勋;(3)畏惧外人索重酬(咸丰十年俄人已经给了一个教训了)。有人说(例如陈恭禄),曾国藩反对雇佣外国海军人员是见识短小,是不对的。总理衙门向外国买炮船没有成功这一年(同治二年,1863),便是曾国藩派容闳到外国去买机器那一年。

    讲到晚清的外交,近人多知道称许李鸿章,而不知李鸿章在外交上的根本策略是受自曾国藩的。《庚子西狩丛谈》里保存着晚清外交史的一段重要材料,值得我们全录于下:

    公(李鸿章)又曰,别人都晓得我前半部功名事业是老师(曾国藩)提挈的,似乎讲到洋务,老师还不如我内行,不知我办一辈子外交,没有闹出乱子,都是老师一言指示之力。从前我老师从北洋调到南洋,我来接替北洋,当然要先去拜谒请教的。老师见面之后,不待开口,就先向我问话道:“少荃,你现在到了此地,是外交第一冲要关键。我今国势消弱,外人方协以谋我。我小有错误,即贻害大局。你与洋人交涉,打算作何主意呢?”我道:“门生只是为此,特来求教。”老师道:“你既来此,当然必有主意,且先说与我听。”我道:“门生也没有打什么主意,我想与洋人交涉,不管什么,我与同他打屁子腔(皖中土语,即油腔滑调之意)。”

    老师乃以五指捋须,良久不语,徐徐启口曰:“呵!屁子腔!屁子腔!我不懂得如何打法,你试打与我听听。”

    我想不对,这话老师一定不以为然。急忙改口曰:“门生信口胡说错了,还求老师指教。”他又捋须不已。久久始以目视我曰:“依我看来,还是用一诚字。诚能动物,我想洋人亦同此人情。圣人言忠信可行于蛮貊,这断不会有错的。我现在既没有实在力量,尽你如何虚强造作,他是看得明明白白,都是不中用的,不如老老实实,推诚相见,与他平情说理,虽不能占到便宜,也或不至过于吃亏。无论如何,我的信用身份,总是占得住的。脚踏实地,蹉跌亦不至过远,想来比屁子腔总靠得住一点。……”我老师的话实在有理,是颠扑不破的。我心中顿然有了把握,急忙应声曰:“是,门生准奉老师训示办理。”后来办理交涉,不论英、俄、德、法,我只捧着这个锦囊,用一个诚字同他相对,果然没有差错,且有很收大效的时候。古人谓一言可以终身奉行,真有此理。”

    这番话至今还值得我国办外交的人倾听。

    以上述曾国藩对他的幕府人物的影响竟。最后让我们看看曾氏关于人才的见解和用人的态度。他在早年的《原才篇》□便□定风俗的厚薄,系于在上一二人之心之所向,而国家所需要的人才,可由处高明之地位的人,依己之所□,陶铸而成。咸丰即位之初,他应诏陈言,即谓当日所须讲求的唯在官吏得人。他又说过,“为政之道在得人,得人不外四事:曰广收、慎用、勤教、严绳”。(《求阙斋弟子记》卷二)关于广收者,薛福成记他在籍办团练时所用诸人“或聘自诸生,或拔自陇亩,或招自营伍,均以至诚相与,俾获尽所长”。(《庸庵文编》卷一)关于慎用者,国藩有云,“将帅之浮滑者,一遇危险之际,其精神之飞动足以摇惑军心,其言语之圆滑足以淆乱是非,故楚军历不喜用善说话之将”。(《书札》卷十八)李元度赴安徽时,他与约不用好大言的文人,又云“大抵人才约有两种:一种官气较多,一种乡气较多。官气多者,好讲资格,问样子。办事无警世骇俗之象,语言无此防彼碍之弊。其失也奄奄无生气。……不能苦下身段去事上体察一番。乡气多者好逞才能,好出新样,行事则知己不知人,语言则顾前不顾后。其失也,一事未成物议先腾。……吾欲以劳苦忍辱教人,故且戒官气;而始用乡气之人,必取遇事体察,身到,心到,口到眼到者。赵广汉好用新进少年,刘晏好用士人理财,窃愿师之”。(《弟子记》卷二七)关于“教”与“绳”者,国藩有云:“大抵人才约有二种。高明者好顾体面,耻居人后,奖之以忠则勉而为忠,许之以廉则勉而为廉,即薪水稍优,夸许稍过,冀有人才出乎其间,不妨略示假□。卑琐者本无远志,但计锱铢,驭之以严则生惮,防之稍宽则日肆。务使循循乎规矩之中方好。”(仝上)

    国藩待对下属的态度亦不外“诚”。将吏来谒见的没有不立时接见,殷勤训诲。或有难办的事件,难言的苦衷,必博访周知,代为筹划。别后常通信告诫,像师长督课学生,父兄期望子弟一般。见人有好处,必极口称赞,大而李鸿章虹桥之战,小而钱警石、衎石兄弟的家书,皆引愧不如,而乐为称道。胡林翼以臬司统兵隶他部下时,他奏称其才胜己十倍,胡遂受不次的擢用。这些还是表面的。李元度曾两次被国藩参劾,因此终身不得志。但国藩殁后,元度哭以诗云:

    记入元戎幕,

    吴西又皖东。

    追随忧患日,

    生死笑谈中。

    末路时多故,

    前期我负公。

    雷霆与雨露,

    一例是春风。

    我们于此可以想象曾国藩对僚属的魔力。

    李鼎芳与张荫麟合著,原载《大公报·史地周刊》第36期,1935年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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