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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小说 www.jsxs.net,最快更新晚明思想史论最新章节!

    明末清初是中国地主阶级自救运动很紧张的时代,是经世致用思想极兴盛的时代。当时那班大师各本其对于中国社会中历史的认识,提出自己政治改革的方案。其审时度势,深思远览,所以为中国地主阶级定久安长治的大计者,实非一般浅智短见的陋儒所能想象得到。他们的言论,足资我们深省,给我们许多很有意义的暗示。兹提出几要项分三节论述之。

    (一)黄梨洲及其他大师的重民思想

    清初关于政治思想的著述,其最卓异,最受近人推崇者,当数梨洲的《明夷待访录》。清末的启蒙思想家多把这书作为民权运动的宣传品。《原君》《原臣》《原法》等篇,几为每个青年学生所必读,其最精采的话如:

    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所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今也以君为主,天下为客,凡天下之无地而得安宁者,为君也。是以其未得之也,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曾不惨然,曰我固为子孙创业也。其既得之也,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为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然则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向使无君,人各得自私也,人各得自利也。呜呼!岂设君之道固如是乎!(《原君》)

    盖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是故桀纣之亡,乃所以为治也;秦政、蒙古之兴,乃所以为乱也;晋、宋、齐、梁之兴亡,无与于治乱者也。为臣者,轻视斯民之水火,即能辅君而兴,从君而亡,其于臣道固未尝不背也。(《原臣》)

    君臣之名,从天下而有之者也。吾无天下之责,则吾在君为路人。出而仕于君也,不以天下为事,则君之仆妾也,以天下为事,则君之师友也。(同上)

    我之出而仕也,为天下,非为君也,为万民,非为一姓也。(同上)

    后之人主,既得天下,惟恐其祚命之不长也,子孙之不能保有也,思患于未然以为之法。然则其所谓法者,一家之法,而非天下之法也。是故秦变封建而为郡县,以郡县得私于我也;汉建庶孽,以其可屏藩于我也;宋解方镇之兵,以方镇之不利我也。此其法何曾有一毫为天下之心哉,而亦可为之法乎?(《原法》)

    他极力揭发三代以后君主的罪恶,直然想不承认其为君。他说那班君主都是自私自利,不尽其为君的职分。他们所立的法,亦只是君主一人的法,而与天下无干。他看一姓的兴亡不算什么大事。他认君臣的关系是可变的。这些思想,大体亦本于孟子,而发挥得格外透辟尽致。近代民权政治的原则“民有、民治、民享”。“民有”、“民治”,梨洲都还说不到,只有“民享”,总算慨乎其言之了。这种思想,我以为只可称为“重民思想”,径称为“民权思想”似乎还不大妥当。《孟子》如此,伪《泰誓》如此,邓牧的《君道》《吏道》诸篇如此,直到梨洲的《明夷待访录》仍是如此。他们反对暴君尊重民意则有之。但无论如何,总没有想到民众自己支配政权。民权思想是近代工商业发展的产物,是应乎近代工商业者——第三等级——的需要而出现的。在一个充满封建势力的农业社会中,只能产生重民思想,却不会产生民权思想。关于这一层,拙著《先秦诸子政治社会思想述要》中讲孟子的一章,及《吊民伐罪与民权思想》一文(见去年清华所出《政治学报》第一期)可以参考,本章下面第三节亦还要提及,这里没有详说的必要。还有应该注意的,这种重民思想在当时很流行,除梨洲外,如船山、亭林诸大师都有些很开明的言论(如亭林讲“天子一位”和梨洲如出一口,船山的言论请看下一节)。尤其痛快的是唐甄。兹将其《潜书》中痛骂君主重视民生的言论摘录几段,以与梨洲相对照:

    自秦以来,凡是帝王者皆贼也。……三代以后,有天下之善者莫如汉。然高祖屠城阳,屠颖阳,光武屠城三百。使我而事高帝,当其屠城阳之时,必痛哭而去之矣。使我而事光武帝,当其屠一城之始,必痛哭而去之矣。吾不忍为之臣也。(《室语》)

    悲哉!周秦以后,君将豪杰,皆鼓刀之屠人;父老妇子,皆其羊豕也!处平世之时,刑狱冻饿,多不得毕命。当兴兵革命之时,积尸如山,血流成河,千里无人烟,四海少户口,岂不悲哉!岂不悲哉!(《止杀》)

    封疆民固之,府库民充之,朝廷民尊之,官职民养之,奈何见政不见民也。尧曰:“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每诵斯言,心堕体战。为民上者,奈何忽之?昔者明之亡也,人皆曰:“外内交哄,国无良将,虽有良将,忌不能用,安得不亡。”此其亡之势也,非其亡之根也。当是之时,兵残政虐,重以天灾,民无所逃命,群盗得资之以为乱。马世奇曰:“治献贼易,治闯贼难。盖人心畏献而附闯也。非附闯也,苦兵也。一苦于杨嗣昌之兵,再苦于宋一鹤之兵,又苦于左良玉之兵。行者、居者,皆不得保其身命。贼知人心所苦,所至辄以剿兵安民为辞,愚民被惑,望风降附。而贼又散财赈饥以结其心,遂趋贼如归,人忘忠义。其实贼何能,破州县以从贼者众也。”施邦耀曰:“今日盗寇所至,百姓非降则逃,良由贪吏失民心也。得一良吏,胜得一良将;去一贪吏,胜斩一贼帅”,二子之言,见乱本矣。当是之时,天下之大,万民之众,恒患无兵。京师之守,以一卒而当数陴。李自成虽尝败散,数十万之众,旬日立致。是故陕民之谣曰:“挨肩膊,等闯王,闯王来,三年不上粮”。民之归之也如是。盖四海困穷之时,君为仇敌,贼为父母矣。四海困穷,未有不亡者。(《明鉴》)

    他骂历代君主比梨洲更痛快。尤其是述明末“流寇”情形,真是一段绝好的史料。谁想到李闯王当时那样受民众欢迎呢!他写当时统治者失人心的情状,真是惊心动魄,给当时统治者一个绝大的教训。观此则诸大师重民思想的背景亦可以想见了。

    (二)王船山及其他大师的民族思想

    满清以异族入主中原,当时汉人反对极烈。一般明朝遗老如亭林、梨洲、船山等,对于满清仇恨尤深,所以他们的著述中充满了民族思想。船山在诸老中,持节最艰苦,民族思想亦最强烈,我们可以就拿他的言论作代表。他著有《黄书》,可以说彻首彻尾的是一种民族主义。即其他著述,字里行间,亦处处可见这种精神之流露。他看得民族高于一切,保全自己民族比什么天德王道都要紧。他说:

    仁以自爱其类,义以自制其伦。……今族类之不能自固,而何他仁义之云云。(《黄书·后序》)

    可禅,可继,可革,而不可使异类间之。(《黄书·原极》)

    这些话何等痛切!他看一姓的兴亡轻,而看民族的盛衰重。宁可失位于贼臣,不可卖国于异族。不能自保其种族,便什么道德仁义都不配讲了。任何乱臣贼子,都没有卖种族的罪恶大。因此他对于那班拑制臣民以自弱其种族的君主,深恶痛绝,尤其是“孤秦”和“陋宋”。他说:

    迄于孤秦,家法沦坠。胶胶然固天下于挛握,顾盼骛猜,恐强有力者旦夕崛起,效己而劫其藏,故翼者剪之,机者撞之,腴者割之,贰人主者不能藉尺土,长亭邑者不能嚢寸金,欲以凝固鸿业,长久一姓,而偾败旋趾。由此言之,詹詹凿陋,未尝迥轸神区,而援立灵族,岂不左与?……

    宋以藩臣,暴兴鼎祚,意表所授,不寐而惊。赵普斗筲菲姿,负乘铉器,贡谋苟且,肘枕生猜。于是假杯酒以固欢,托孔云而媚下,削节镇,领宿卫,改易藩武,建置文弱,收总禁军,衰老填籍。孤立于强虏之侧,亭亭然无十世之谋。枞佚文吏,拘法牵执。一传而弱,再传而靡。赵保吉之去来,刘六符之恫喝,玩在廷于偶线之中而莫之或省。城下受盟,金缯岁益。偷息视肉,崇以将阶,推毂建牙,遗风澌灭。狄青以枢副之任,稍自掀举,苟异一切,而密席未温,嫌疑指斥。是以英流屏迹,巨室寒心。降及南渡,犹祖前谋。蕲循仅存于货酒,岳氏遽殒于风波。挠楝触藩,莫斯为甚。……卒使中区趋靡,形势解散。一折而入于女真,再折而入于鞑靼,以三五汉唐之区宇,尽辫发负笠,澌丧残剐,以溃无穷之防。生民以来未有之祸,秦开之而宋成之也。(《黄书·古仪》)

    秦始开专制之局,宋一意削弱中国,故皆为船山所痛恶,尤其是宋,太不争气了,太败坏自己民族了。所以船山疾首痛心的,连篇累牍,加以痛骂。此处所引,还不过一小段,他每论到有关华夷大防的地方,都不胜其悲愤激昂,呼天抢地而不能自已。他认华夷大防是天经地义,绝对不容混乱。他说:

    山禽趾疏,泽禽趾幂,乘禽力横,耕禽力纵,水耕宜南,霜耕宜北。是非忍于其泮散而使析其大宗也,亦势之不能相救而绝其祸也。是故圣人审物之皆然,而自畛其类,尸天下而为之君长。区其灵冥,湔其疑似,乘其蛊坏,峻其墉廓,所以绝其祸而使之相救……夫人之于物,阴阳均也,食息均也,而不能绝乎物。华夏之于夷狄,骸窍均也。聚析均也,而不能绝乎夷狄。所以然者何也?人不自畛以绝物,则天维裂矣。华夏不自畛以绝夷狄,则地维裂矣。天地制人以畛,人不能自畛以绝其党,则人维裂矣。是故三维者,三极之大司也。(《黄书·原极》)

    这不显然是说华夷大防乃天造地设的吗?他又说:

    天下之大防二,华夏夷狄也,君子小人也。非本末有别而先王强为之防也。夷狄之于华夏,所生异地。其地异,其气异矣。气异而习异,习异而所知所行蔑不异焉。……地界分,天气殊,而不可乱。乱则人极毁,华夏之生民亦受其吞噬而憔悴。防之于早,所以定人极而保人之生,因乎天地。(《读通鉴论》卷十四)

    这段话讲华夷大防更显明更干脆了。他甚至说:

    夷狄者,歼之不为不仁,夺之不为不义,诱之不为不信。何也?信义者,人与人相与之道,非以施之异类者也。(《读通鉴论》卷四)

    这些话说得何等毒辣!他直然把夷狄当异类看待,什么道德仁义对他们都不适用了。他对于勤远略亦相当的赞成,他想藉武力以宣扬文化。他说:

    遐荒之地,有可收为冠带之伦,则以广天地之德而立人极也。非道之所可废,且抑以纾边民之寇攘而使之安。

    虽然,此天也,非人之所可强也。……玉门以西,水西流而不可合于中国,天地之势,即天地之情也。张骞恃其才力强通之,固为乱天地之纪,而河西固雍凉之余矣。若夫駹也,冉也,卬僰也,越嶲也,滇也,则与我边鄙之民犬牙相入,骞息相通,物产相资,而非有戾駤冥顽不可响迩者也。武帝之始,闻善马而远求耳。骞以此逢其欲,亦未念及牂牁之可辟在内地也。然因是而贵筑昆明,垂及于今而为冠带之国。此岂武帝张骞之意计所及哉?故曰天牖之也。……江、浙、闽、楚,文教日兴。迄于南海之滨,滨云之壤,理学节义文章事功之选,肩踵相望。天所佑也,汉肇之也。(《读通鉴论》卷三)

    他要把中国附近风土相类的小民族统列入中国的版图,使同化于中国。这乃是从自固族类的民族主义,转而为向外发展的大中华主义,亦可见船山民族思想的极端强烈了。

    (三)明清间诸大师政治思想的根本分析

    看上两节所述,可知诸大师政治思想中很有些开明的自由的倾向。但他们毕竟是站在地主阶级的立场上说话的,毕竟没有超越士大夫统治的思想,他们的开明实有一定限度。我们试就几位主要大师加以分析:

    首先说最开明的黄梨洲。他们不仅反对暴君特别强烈,并且也想到立一种法度根本的把君权加以限制。但看他是怎样的限制君权呢?他想出的办法:一个是丞相制度,一个是学校制度。他在《置相》深论没有丞相的弊病,其大旨可分为三项:其一是君主骄恣。他说:

    古者君之待臣也,臣拜,君亦答拜。秦汉以后,废而不讲。然丞相进,天子御坐为起,在舆为下。宰相既罢,天子更无与为礼者矣。遂谓百官之设,所以事我,能事我者我贤之,不能事我者我否之。设官之意既讹,尚能得作君之意乎!

    天子已经是高高在上了,若再没有丞相,则更无可敬礼之人。于是奴视百官,刍狗万民,天下之大,只供其一人的恣意妄为,事情安得不坏。其二是传贤意绝。他说:

    古者不传子而传贤,其视天子之位,去留犹夫宰相也。其后天子传子,宰相不传子。天子之子不皆贤,尚赖宰相传贤,足相补救,则天子亦不失传贤之意。宰相既罢,天子之子一不贤,更无与为贤者矣。不亦并传子之意而失之乎。

    这一层意思极精奥。君位世袭,既成定局。幸而还有宰相负国家重任,即使遇不肖君主,亦因政权别有所寄,不致大肆其恶于天下。君传子而相选贤,子袭其位而相行其政,则传贤之意犹有存者。若并宰相而不立,则没有人与君共负天下重任,而政权尽私于一姓了。其三是宫奴窃权。他说:

    或谓后之入阁办事,无宰相之名,有宰相之实也。曰,不然。入阁办事者,职在批答,犹开府之书记也。其事既轻,而批答之意,又必自内授之,而后拟之,可谓有其实乎?吾以谓有宰相之实者,今之官奴也。盖大权不能无所寄。彼官奴者,见宰相之政事坠地不收,从而设为科条,增其职掌,生杀予夺,出自宰相者,次第而尽归焉。有明之阁下,贤者贷其残膏剩馥,不贤者假其喜笑怒骂,道路传之,国史书之,则以为其人之相业矣。故使官奴有宰相之实者,则罢丞相之过也。

    君主不任宰相而一人独裁,哪里能管得了这许多事,故其势不得不假乎于宫奴。于是君主独裁政治,变而为宫奴政治,而全国人都成为奴隶的奴隶。这是君主专制政体必然的毒害,梨洲所言也算极痛切了。没有宰相的害既是这样大,所以梨洲提出一种丞相制度,使丞相负政治上的责任,以限制君权。他的办法是:

    宰相一人,参知政事无常员,每日便殿议政,天子南面,宰相六卿谏官东西面,以次坐。其执事皆用士人。凡章奏进呈,六科给事中主之。给事中以白宰相,宰相以白天子,同议可否。天子批红。天子不能尽,则宰相批之。下六部施行。更不用呈之御前,转发阁中票拟;阁中又缴之御前,而后下该衙门,如故事往返,使大权自宫奴出也。

    这样办法,天子与大臣直接晤对,所有政治分开讨论,宰相与天子共同负责,态度光明,手续便捷,一扫政出宫闱墨暗阴私的积弊!这就算是以相权限制君权。当时作这种主张的不止梨洲,如王船山、唐甄……都是主张加重相权的,这也可以想见当时思想界的一般倾向。然而这种倾向表示什么意义呢?作这种主张的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话呢?我以为丞相是士大夫的领袖,丞相政治是一种士大夫政治,也就是一种变相的贵族政治,这正是当时地主阶级意识的表现。试看梨洲说:

    原夫作君之意,所以治天下也。天下不能一人而治,则设官以治之,是官者,分身之君也。孟子曰:“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盖自外而言之,天子之去公,犹公侯伯子男乏递相去;自内而言之,君之去卿,犹卿大夫士之递相去;非独至于天子遂截然无等也。昔者,伊尹、周公之摄政,以宰相而摄天子,亦不殊于大夫之摄卿,士之摄大夫耳。后世君骄臣谄,天子之位,始不列于卿大夫之间,而小儒遂依汉其摄位之事。以至君崩子立,忘哭泣衰绖之哀,讲礼乐征伐之治,君臣之意未必全,父子之恩已先绝矣。不幸国无长君,委之母后。为宰相者,方避嫌疑,宁使其次裂败坏,贻笑千古,无乃视天子之位过高所致乎。(《置相》)

    在这一段话中,反对君主独裁专制自不用说,但很明显的,他的反对论据是建立在典型的等级制度之上的。他极力发挥“天子一位”之义(顾亭林《日知录》中亦曾发此论),把天子列于卿大夫之间,不视天子“过高”,以致“截然无等”。自天子以下,公侯、伯……一层一层的形成一种宝塔式的组织。在这个组织中,天子只是贵族中的最大者,只是贵族的头脑,其地位并非高不可攀。春秋以前的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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