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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小说 www.jsxs.net,最快更新晚明思想史论最新章节!

    晚明是一个心宗盛行的时代。无论王学或禅学,都是直指本心,以不读书著名。然而实际上不是那么简单,每一个时代的思想界,甚至每一派思想内部,常都是五光十色,错综变化的。在不读书的环境中,也潜藏着读书的种子,在师心蔑古的空气中,却透露着古学复兴的曙光。世人但知清代古学昌明是明儒空腹高心的反动,而不知晚明学者已经为清人做了些思想准备工作,而向新时代逐步推移了。

    试看上章所述云栖、紫柏、憨山、藕益诸大禅师,都是读书很多,主张博学广览。他们的禅教一致论,精神上直和后来顾亭林“经学即理学”之说相接近,虽然他们是讲佛家方面,而亭林是讲儒家方面的。特别是紫柏刻了一部大藏经,而藕益遍读全藏,著出一部在目录学上极有价值的《阅藏知津》。这种崇尚宏博,读书空气的提高,不分明是古学复兴的征象吗?当然,这种征象表现在各方面,并不限于佛家。

    晚明时代以读书稽古著称的,有胡应麟、焦竑、陈第、方以智等,稍前则有杨慎、陈耀文,而王世贞亦颇有根柢。这些人除陈、方二氏外,虽都不免于“阅见杂博”,但对于古学复兴运动都是很有关系的。大概杨、陈、王、胡,投间抵隙,相引而起,为一组;焦、陈同时而相交游,在某点上,亦可并论:方氏最后,亦最特出,卓尔不群。我们且从这几家的学风上对当时古学运动作一鸟瞰罢。

    杨升庵(慎),生当正德嘉靖年间,最号博洽。所著《丹铅录》、《谭苑醍醐》等数十种,虽疏舛伪妄在所不免,然读书博古,崇尚考据之风实从此启。其《古音丛目》、《古音猎要》、《古音略例》、《转注古音略》等虽不如陈第之精粹,然引据繁富,实为后来研究古音者所取材。其言有曰:

    夫从乳出酪,从酪出酥,从生酥出熟酥,从熟酥出醍醐,犹之精义以入神,非一蹴之力也。学道其可以忘言乎?语理其可以遗物乎?故儒之学有博有约,佛之教有顿有渐。故曰:“多闻则守之以约,多见则守之以卓。寡闻则无约也,寡见则无卓也。”佛之说曰:“必有实际而后有真空。实则扰长河为酥酪,空则纳须弥于芥子。”以吾道而瓦合外道,一也;以外道而印证吾道,一也。(《谭苑醍醐序》)

    他这个博约论极精切有力,实提倡一种新学风,一种新治学方法。他断然主张多闻多见,尚博尚实,和当时心学家所走路数显然不同。他又说;

    葛稚川云:“余抄掇众书,撮其精要。用功少而所收多,思不烦而所见博……”王融云:“余少好抄书,老而弥笃。虽遇见瞥观,皆即疏记。后重览省,欢情益深。习与性成,不觉笔倦。”(据胡应麟考证此语出王筠而非王融)慎执鞭古昔,颇合轨葛、王。自束发以来,手所抄集,帙成逾百,卷计越千……(《丹铅别录序》)

    抄书是考证的一种基本工夫。既要言必有征,就不能不博览,不能不抄书。所以后来顾亭林乃至有“著书不如抄书”之说。升庵此论足见其学风之所趋向。当时升庵的影响很大。如陈耀文,对他不服气,因特著《正杨》一书以还击他。王世贞意见又不同,对于两家各有指摘。胡应麟的《丹铅新录》、《艺林学山》,也是专为订正杨著而作。朱国桢《涌幢小品·正杨》谓:

    有《丹铅录》诸书,便有《正杨》,又有《正正杨》。辩者辩矣,然古人、古事、古字,此书如彼,彼书如此,原散见杂出,各不相同。见其一未见其二,哄然纠驳,不免为前人暗笑。(卷十八)

    周亮工因树屋《书影》亦谓:

    《丹铅》诸录出,而陈晦伯《正杨》继之,胡元瑞《笔丛》又继之。当时如周方叔、谢在杭、毕湖目诸君子集中,与用修为难者不止一人。然其中虽极辨难,有究是一义者,亦有互相发明者。予已汇为一书,颜曰《翼杨》……

    不管《正杨》也罢,《翼杨》也罢,总而言之,以升庵为中心,在当时学术界激起很大波动,这是极明显的。升庵和许多其他开风气的人物一样,虽不免谬误百出,遭后人攻击,然而他提出许多过去学者所没有注意到的问题。在许多方面为后来考证家开其先路,要追溯晚明古学复兴运动的由来,总是不能不从他讲起的。

    陈耀文,字晦伯,确山人,比升庵稍晚出,而博洽略可相当。所著《经籍稽疑天中记》等数十百卷,虽驳杂不纯,而见闻终富,直到后来毛西河、姚际恒还时时称引他。其《正杨》之作,叫嚣诋诽,未免太甚。但由陈、杨异同这一场公案,使许多冶考证的人增加兴趣不少,对于当时古学运动不能不说是一种有力的刺激。

    王弇州(世贞),为一代文坛主盟,其《四部藁》数百卷,风靡一世,初时誉满天下,后亦毁满天下。平心而论,其秦汉伪体,固不足为训;而博综典籍,谙习掌故,终不同于空疏者流,对当时古学运动,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功绩。

    胡元瑞(应麟),为万历间学者,本来也是弇州派下人物,而特以考据见长。所著书籍亦数十百卷,征引典籍,极为宏富。《四库提要》论其《少室山房笔丛》云:

    盖捃摘既博,又复不自检点,牴牾横生,势固有所不免。然明自万历以后,心学横流,儒风大坏,不复以稽古为事。应麟独研索旧文,参校疑义,以成是编,虽利钝互陈,而可资考证者亦不少。朱彝尊称其不失读书种子,诚公论也。杨慎、陈耀文、焦竑诸家之后,录此一书,犹所谓差强人意者矣。(卷一百二十三)

    观此可知胡氏在晚明古学界的地位。他对于升庵著述很下过一番工夫,其《笔丛》中《丹铅新录》及《艺林学山》两部分,对于杨、陈二氏说多所折衷。他说:

    杨子用修拮据坟典,摘抉隐微,白首丹铅,厥功伟矣。令所撰诸书,盛行海内。大而穹宇,细入肖翘,耳目八埏,靡不该综。即惠施、黄缭之辩,未足侈也。然而世之学士,咸有异同。若以得失瑕瑜,仅足相补。何以故哉?余尝窃窥杨子之癖,大概有二:一曰命意太高;一曰持论太果。太高则迂怪之情合,故有于前人之说,浅也凿而深之,明也汩而晦之;太果则灭裂之衅开,故有于前人之说,疑也骤而信之,是也骤而非之。至剽敚陈言,盾矛故帙,世人率以訾杨子,则又非也。杨子蚤岁戍滇,罕携载籍,诸腹笥,千虑而一,势则宜然。以余读杨子遗文,即前修往哲,只字中窽,咸极表章,而屑屑是也。晦伯曰:“杨子之言,间多芜翳,当由传录偶乏荩臣。”鄙人于杨子业,忻慕为执鞭。辄于占之暇,稍为是正。甕天蠡海,亡当大方。异日者,求忠臣于杨子之门,或为余屈其一指也夫。(《丹铅新录引》)

    用修生平纂述,亡虑数十百种,《丹铅》诸录其一耳。余少癖用修书,求之未尽获,已稍稍获,又病未能悉窥。其盛行于世,而人尤诵习,无若《艺林伐山》等十数篇,则不佞录《丹铅》外,以次卒业焉。其特见罔弗厌余衷,而微辞眇论,亦间有未易悬解者。因更掇拾异同,续为录,命之日《艺林学山》。客规不佞:“子之说则诚辩矣。独不闻之蒙庄之言乎?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昔河东氏非《国语》,而《非非国语》传;成都氏反《离骚》,而《反反离骚》作。用修之言,世方社而稷之,而且哓哓焉数以辩哗其后。后起者籍焉,子其躬矣。夫丘陵学山而弗至于山,几子之谓也。”余曰:“唯!唯!窃闻之,孔鱼诘墨,司马疑孟,方之削荀,晦伯正杨,古今共然,亡取苟合。不佞于用修,尽心焉耳矣。千虑而得,间有异同,即就正大方,方兹籍乎,而奚容目睫诿也。夫用修之可,柳下也;不佞之不可,繄鲁人也。师鲁人以师柳下,世或以不佞善学用修,用修无亦逌然听哉?(《艺林学山》引)

    他以升庵的忠臣自命,其绳愆纠谬,乃正所以善学升庵。他对于升庵实深向慕,而大受其影响,尽管多有异同,而实在是一条路上的人。他的《四部正讹》,颇为现今做辨伪工作者所表彰,亦为《笔丛》中的一部分。

    焦弱候(竑),亦出万历年间,师耿天台而友李卓吾,本是个王学左派的人物。然而他特以博洽著称。所著《国史经籍志》虽不算好书,但对于目录学这一道总算已能注意。其《笔乘》所论,虽多援儒入释,大张狂禅之焰,但精采处亦不少。最可注意的如《古诗无叶音》卷三中一条:

    诗有古韵今韵,古韵久不传,学者于《毛诗》、《离骚》,皆以今韵读之,其有不合,则强为之音曰:此叶也。予意不然。如“驺虞”,一“虞”也,既音牙,而叶“葭”与“豝”,又音五红反,而叶“蓬”与“豵”;“好仇”,一“仇”也,既音求,而叶“鸠”与“洲”,又音渠之反,而叶“逵”。如此则东亦可音西,南亦可音北,上亦可音下,前亦可音后,凡字皆无正呼,凡诗皆无正字矣。岂理也哉?如“下”,今在祃押,而古皆作“虎”音。《击鼓》云,“于林之下”,上韵为“爰居爰处”;《凯风》云,“在浚之下”,下韵为“母氏劳苦”;《大雅·绵》,“至于岐下”,上韵为“率西水浒”之类也。“服”,今在屋押,而古皆作“迫”音。《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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