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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小说 www.jsxs.net,最快更新噩梦巷最新章节!

    征服者坐在狮身人面像拉的站车上,它们朝着不同的方向,似乎要将他分裂

    格林德尔,埃兹拉。工业家,1878年1月3日出生于纽约州亮瀑镇,父亲是马蒂亚斯·Z.格林德尔,母亲是夏洛特·格林德尔,均为银行家。格林德尔先后就读于布鲁斯特学院与哥伦比亚大学,1900年获得工程学学位。1918年与艾琳·欧内斯特结婚,妻子1927年去世。1901年加入霍布斯化工染料公司,任销售业务员,1905年升任办公室主任;1908——1910年于里约热内卢、马尼拉、墨尔本负责设备安装;1912年升任出口经理。1917——1918年于美国华盛顿特区担任战时特别管理人员。1919年担任美国公共事业公司总经理,1921年升任副总裁。1924年创立格林德尔制冷公司,1926年成立子公司玛尼图压铸公司,1928年合并五家企业成立格林德尔钣金冲压公司。1929年创立格林德尔电机集团,任总裁兼董事长。著有《劳工组织的挑战》(1921年);《促进生产科学指南》(1928年);《工厂管理心理学》(与R.W.吉尔克里斯特合著,1934年)。参加的社会组织:易洛魁哥谭体育社;威彻斯特县工程师协会。爱好:台球、钓鱼。

    下文摘自布鲁斯特学院1896年学生名册:

    埃兹拉·格林德尔(绰号“阿勇”)。专业:数学。课外活动:象棋社、数学俱乐部、排球队队长(3年)、《学生名册》管理员(2年)。学院:哥伦比亚学院。志向:拥有游艇。格言:“数学的魔力与动人的话语”————康格里夫。

    红发孩子抬起头,看见讲台旁站着一个男人:牧师的硬白领,纯黑的正装,绑着黑带的巴拿马帽。他一下把他拍醒。

    “好孩子,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呢?”他一边说一边把祈祷书放回口袋里。

    “好的,神父。我能为你做什么呢,神父?”

    “好孩子,我正在准备一篇讲道,论杀死未出生婴孩的罪恶。你能否帮我在报纸上寻找一些剪报,讲述因为没能顺利产下婴儿而死的年轻女人的故事。不要最近的新闻,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我想要之前的报道,证明这种罪恶早在我们父母的时代就已经存在了。”

    孩子绞尽脑汁地抬起头。“唉,神父,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神父平和的声音降低了一些。“就是流产(abortion),好孩子。关键词查A-B。”

    孩子脸一红,重重地点了点头,回来时拿着一个旧信封,上面写着:“流产,死亡,1900-10。”

    硬白领男子迅速过了一遍。1900:非法手术致母婴双亡。交际花……丈夫承认……死亡契约……

    女工死亡

    作者:伊丽莎白·麦考德

    昨夜在莫宁赛德医院,一名瘦弱女孩面对墙壁,黑发披散在枕头上,正在生死边缘。同时,一名小伙子正往病房里闯。就算他再怎么哀求她原谅,她都再也无法睁眼看他,再也无法跟他说话了。最后,他避开马尔卡西警官,早早离去了。马尔卡西警官之前便来到医院,职责是紧盯着这名要为女孩的悲惨境地和英年早逝负责的年轻人。但是,他没有逃过眼尖的年轻实习护士的注意,这名护士在他的表饰上发现了E.G字样。在庞大城市的某个地方,一个懦夫正在潜伏,颤抖,随时等待着法律的铁手按住他的肩膀,(让我们期盼)他的灵魂被无辜女孩决绝的姿态烧灼,她正是他的冷血自私、以身试法的牺牲品。

    她是一名高挑的黑发女孩,正在花季的年龄,和她一样的人还有许多……

    黑衣男子呆呆地说道:“是的————早在我们父母的时代。跟我想的一样。杀死没有出生、还没有接受教会洗礼的婴儿,这是罪恶。”

    他把剪报放回信封里,对红发孩童表示了感谢。

    在中央大旅馆中,这位神父从物品存放处取回手提箱,又在更衣室换了一套亚麻正装、白衬衫和条纹蓝领带。

    来到麦迪逊大道上,他停了下来,一边翻阅旧祈祷书,一边咧嘴笑着。页边被雨打湿,卷了起来,扉页上用斯宾塞花体写着“尼古拉斯·托斯蒂惠赠”,还有日期,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金发男人把它扔进了垃圾箱。他口袋里装着一份剪报,是三十年前一位伤感故事女记者写的。1900年5月29日。

    莫宁赛德医院的停尸房位于地下室,里面有值夜班的杰瑞,一架子年岁久远的登记册,还有伤痕累累的书桌。两把厨房椅,是给访客坐的。一台收音机,一部夏天晚上开的电扇,一个冬天晚上开的电暖气。电扇现在正开着。

    杰瑞回到房间时,一名身穿脏兮兮的灰裤子和运动衫的访客正抬头看他。

    “我从西一区的夜班护士那儿借了两个口杯————新来的,大长腿。杯子上有点划痕,不过咱们接着来。满上。我跟你说,兄弟,咱俩在朱利奥酒吧见面时,你就拿着这瓶酒,当时正好休息。我这对嘴唇啊,一晚上没碰酒水了,想酒都想疯了。”

    他的新朋友把头上的草帽往后推了推,然后往医用玻璃杯里倒了些苹果白兰地。

    “来老地方看看,哈?”杰瑞干了以后,把杯子伸了过来。

    金发男子又满上,并喝了一口自己的白兰地。

    “晚上有点无聊啊,是吧?”

    “还好啦。我听音乐节目,里面有些好曲子。我还做纵横字谜,做了很多。有些天晚上啊,他们一分钟都不让你安宁————硬邦邦的尸体每十分钟就来一个。主要是冬天,还有特别热的天————都是老人。我们也不想他们一到门口就推进来上架,不过要是大夫说‘把她放了’,那我们也不能给堆在外面。然后我们就得给死者登记到医院和市里的簿子上。这活不怎么样吧?谢谢,我还行吧,别在意。”

    “那你把信息全都记在这些簿子里了?要是我的话不得疯了?”金发男子把脚翘到桌子上,抬头看着装满登记册的书架。

    “不是。是在这本里,桌子上的,记得是最近的。那些是从医院创立到现在的呢。我不知道干吗还存着。隔一阵子有监察局的人过来,要调以前的东西出来看,那我就把灰扫扫给他们。这活不赖。空闲时间很多。比方说————今晚还是别喝了。我们这儿有把老战斧————夜班巡查。她随时可能下来,把我臭骂一顿,跟上面报告说我喝醉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喝醉的记录。她三点以后就不过来了,不赖。”

    冷酷的蓝眼睛盯上了标着1900年的登记册。

    杰瑞又开始聒噪了。“你知道那个女演员吗,多莉·伊瓦思————前天晚上在街对面酒店自杀那个?没救过来。今天晚上,大概八点吧,我接到一个电话,让我去西五区接人————保密的。结果就是她。我现在把她放在冰匣里,想看看不?”

    陌生人放下杯子,脸色煞白,但还是说道:“好呀。我还没见过死的脱衣舞娘呢。哎呀,不过她活着的时候我可是见过,那时候可是十分风光呢。”

    这位停尸房的负责人说:“来吧,我带你看。”

    走廊里冰匣的门摆成三排。杰瑞沿着边缘走,拉开一个门栓,取出托盘,里面躺着的人盖着廉价棉布被单,他一把揭开,动作颇为浮夸。

    多莉·伊瓦思是割腕自杀的,现在躺在电镀托盘上活像个白痴,双眼微闭,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鼻孔和嘴巴都塞着棉花。

    这就是她在琥珀色的聚光灯下抖动的乳房,她在烟雾环绕的老男人和小屁孩中间扭动的肚子,演出结束时劈开的长腿。指甲油已经斑驳脱落,大拇指上缠着名牌,手腕上裹着绷带。

    “好一个漂亮的小苹果————当年。”杰瑞把被单盖好,抽屉推进去,狠狠把门关上。回到办公室后,访客又干了两杯白兰地。

    多莉已经找到了暗巷的尽头。她在逃避什么,以至于让她割破自己的血管?噩梦越来越近。在她太妃糖色的头发下面,在她的头脑里,究竟是什么力量把她推到了这一步?

    阴冷的办公室里,白兰地酒劲上来了,杰瑞也嘁嘁喳喳笑着讲开了:“有时候晚上真有乐子。有一次————去年冬天————那个晚上真是沉重。真的,不骗你。他们就像苍蝇一样嗡嗡地进来。都是老家伙。五分钟,十分钟,电话就响了:‘杰瑞,快来,又来了。’我跟你说,我整晚没有一分钟消停过。底下一层满了,接着往第二层放。我是一点也不想往顶层放————得弄两架梯子,两个人帮我才能上去。好了,你又能怎么办呢?没错。两个放一格。大概四点吧,老战斧打电话下来,问我哪个哪个尸体在哪,我跟她讲了————是个女的。接着她又问一个,是个男的,我在簿子里查了查,又跟她讲。哎呀,我把他俩弄到一个格子里了。那又怎么了————他们都死了!然后她就火了。你真该听听她当时说的那话。”

    老天爷啊,这哥们嘴就闭不上了,出去一分钟不行吗?一分钟就够了。就在杰瑞头顶的架子上。

    “她骂得可狠了。她说,‘吉瑞’————你真该现场听听,你都不敢相信————‘杰瑞,我觉得你应该懂规矩’————这是她原话————‘你应该懂规矩,不能把男人和女人放在一个冷藏格子里!’你能说什么?我就跟她讲,我说:‘莱尔小姐,你是不是在暗示,我应该鼓励尸体搞同性恋?’”杰瑞靠到旋转椅上,拍着大腿,而他的同伴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紧张情绪一扫而空。

    “她然后就咆哮了,你真该听听!等一下,来电话了。”他接听后说道:“马上来,马上,”然后向后推开椅子。“有活了,马上回来。给我来一杯再走。”

    他摇摇晃晃地在走廊里面前进。电梯停了,开门,关上,发出往上走的嗡嗡声。

    1900年。5月28日。年龄:95、80、73、19……19……多丽丝·梅·卡德尔。死因:败血症。接收地————可恶,她从哪来的?没有籍贯。姓名,年龄,死因。28号只有这一名年轻死者,前一页后一页都没有。电梯下来了,他赶忙把登记册放回原位。

    杰瑞站在门口,身形不太稳,脸上闪着光。“来搭把手?是个胖子!老天啊!”

    “不。她在这儿时我还不在。我是八年前才接手的,我之前是美瑞薇瑟夫人。她后来一直住在盲人之家。白内障,你懂的。”

    一个有教养、轻柔的声音说道:“美瑞薇瑟夫人,冒昧打扰,纯粹是我个人的爱好。你看,我是修家谱的,正在查我妈妈这一边的亲属,卡德尔家。我在老城市名册里发现,有个姓卡德尔的人住在这座房子里,大约三十五年前,您当时是这里的房东。当然了,您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年轻人,我当然记得。她是个好女孩。多丽丝·卡德尔。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是血液中毒什么的吧。我带她去医院。太晚了,死了,埋在公共墓地。我不知道她家人在哪。我本来想给她买块坟地的,可惜没钱。我还试过凑份子,可房客们都凑不齐。”

    “她是新泽西州卡德尔家的?”

    “可能祖上是,我就记得她是宾夕法尼亚州图克斯伯里的人。”

    “美瑞薇瑟夫人,你跟马萨诸塞州的美瑞薇瑟家族有关系吗?”

    “哎呀,小伙子,你可是问对人了。我祖母是马萨诸塞人,是我爸爸这一边的。你要是对美瑞薇瑟家族感兴趣————”

    “卡德尔夫人,我资料差不多收集全了,不过我还有一些公事要问,政府登记用的。”黑色正装,公文包,角质架眼镜,圆点花纹领带,标准公务员形象。

    “请进,请进。我一直在找多丽丝的照片。我上次给你看过以后就不见了。”

    “多丽丝·梅。她是你的第二个孩子,我觉得。你把照片夹在《圣经》里了,卡德尔夫人。”

    他的声音很干瘪,肯定是整天忙不迭地四处走,都累坏了。

    “咱们再看看。这————就是这。再往远处看看。你女儿高中毕业的日期,我之前问过你么?”

    “她就没毕业。上了一门经商的课,然后就跑去纽约市了,从此再没见过。”

    “谢谢你。你说,你丈夫从十三岁就在矿上干了。他当时遇过多少事故?我是说,让他一天或几天不能上班的事故?”

    “老天啊,这我可能没跟你讲过!我记得有一次,那会儿我们刚结婚……”

    人口信息采集员慢慢地朝着城里唯一的电车线走去,公文包里是一个微缩胶卷,包含一张明信片的正反面。一面是小女孩的廉价照片,在康尼岛拍的。她坐在一艘假的划桨船上,船的名字叫“海风号”,她手里拿着一只桨,身后是涂着漆的灯塔。背面的字写得很清晰,但没什么特点:

    妈妈好,大家好:

    我目前在康尼岛,仿佛身处世界上最大的集市。阿勇带我来的,这名字傻不傻?我拍了照片给大家看。请转告爸爸和大家,我希望跟你们在一起。代我抱一抱小珍妮。我很快会再来信的。

    爱你们的,

    多莉

    卡尔里斯牧师走上玻璃凹室里的讲台,周围茂密的蕨类和棕榈树把夏日的阳光挡在外面,台下的说话声也匆忙地平息了下来。屋子里其他地方都很阴凉,临街的窗户拉着窗帘。

    他翻开带有金片拉环的《圣经》,用手理了理头发,直视着下方天堂来信教会的教众。

    “今天上午讲解的经文是《以弗所书》第五章的八、九两节:以前你们是暗昧的,但如今在主里面是光明的,行事为人就当像光明的子女。光明所结的果子,就是一切良善、公义、诚实……”

    普雷斯科特夫人来晚了,可恶。还是说,真正有权的人都是这样?他肯定是那种永远迟到的混蛋————以为全世界都会拉起帘子等着他。

    蓝眼睛从经文上抬起,微笑着面对台下的信众。屋里大概有二十个人,有几个是被硬拽过来的丈夫,也有个别男信徒。

    “亲爱的朋友们,在这个炎炎夏日,我们相聚。主的光辉洒满整个世界,我们要领受祂的智慧……”

    塔伦泰尔在哪?她应该来观察普雷斯科特和听众的啊。

    “……我们曾经在恐惧、无知、怀疑的暗昧中行走。如今,坚定的信仰照亮了我们世间的道路。”

    在阴暗房间的另一端,前门开了又关上,两名身穿印花连衣裙的矮胖女人进来了————是塔伦泰尔和普雷斯科特。狗娘养的!这个白痴又在最后一刻退缩了吗?一丝焦虑闪过。斯坦在想会不会又有人摆了他一道。

    接着,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身材魁梧,浅灰色法兰绒正装,头上戴着巴拿马帽。气窗里透进来的微光只能照出他黑色的侧影。此人肩膀姿态带着一股傲气,手里是有资产的————土地、厂房、农田、机器。还有人。两个圆形的、猫头鹰眼睛似的亮片在他头上闪过————他正转身跟普雷斯科特小声说话,那是无框眼镜反射出的暖房里的光。他在后排坐下,把几个椅子拉开,好给双腿腾地方。

    卡尔里斯牧师吸了一口气,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镀金《圣经》。

    “亲爱的朋友们,我要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一个参加过大战的男人的故事。有一天夜里,他和一名战友被派去无人区侦查————这时,照明弹从敌方战壕里升起,把大地照得通明。要是我们,可能就要像大卫一样祈祷:‘使我脱离那欺压我的恶人,就是围困我,要害我命的仇敌。’而故事里的主人公却冲向弹坑隐蔽,在德国人的机枪正向空地里散布死亡的时候,把战友推到了一边。”

    埃兹拉·格林德尔麻木地用巴拿马帽扇着凉。

    “没有掩护的士兵倒下了,身受重伤。还没等照明弹的光亮消散,匍匐在弹坑里的另一名士兵看到战友的眼睛正盯着他,充满嘲笑和谴责。

    “亲爱的朋友们,岁月如梭,当年的幸存者如今成了社会的中流砥柱,结婚生子,名誉很好。但是,他灵魂深处总是留存着那名濒死小伙子的脸,他的眼睛,谴责着他!”

    巴拿马帽停住了。

    “这个人最近对精神学产生了兴趣。他开始去我的一个灵媒朋友开的教会,在城市的西边。他把心安放在灵媒身上。后来,他们终于与那名因为他的怯懦而丧生的‘战友’见面了,你猜战友的灵魂对这个饱受愧疚折磨的人开口说了什么?他说:‘我宽恕你了。’

    “朋友们,你们自己想一想,千斤重担终于从他心头卸下,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获得解脱,享受着阳光、和风与晨昏鸟鸣,这颗饱受折磨的心如今感受到了怎样不可言喻的快乐。”

    格林德尔身子前倾,一只手扶在前面的椅背上。普雷斯科特夫人跟他耳语了几句,但他充耳不闻。他似乎完全被讲坛后男人的声音吸引住了,抓住了,那个身穿黑色牧师服的男人。在夏日骄阳下,他的头发宛若黄金,一如他的金玉良言。

    “亲爱的朋友们,宽恕不必来自于神。我们如何对拂过饱满庄稼的风儿犯罪呢?我们怎么能伤害春日的黄昏里紫丁香的清香、秋日湛蓝的天空、冬夜里永恒的繁星呢?不,我的朋友们。我们只能对人类犯罪。而人,在灵魂的下一处居所中会温柔地对我们说:‘我宽恕你,我的爱人。等你加入我们的行列,你便会明白。在此之前,带着宽恕的爱与喜悦走下去吧,从在神的巨手下永生的我们自己身上汲取力量吧。’”

    眼泪涌出牧师的眼睛,在他的面颊上闪着从玻璃上反射来的微光。他不再说话了,站得笔直,如同驾驭战车的皇帝。

    “让我们祈祷吧。”

    房间里最后面的那个男人,他大半生都在打压对手、贿赂议员、瓦解罢工、武装打手、欺骗股东、巧取豪夺未婚母亲的房子。现在,他却用手遮住了眼睛。

    “牧师,有人对我说,你的声音是从喇叭里放出来的。”

    “我听过喇叭的声音。声音不是我放出来的,是他们自己来的。灵媒或者是天赋,或者是虔诚、修炼与耐心的结果。”

    这些雪茄花了斯坦二十美元,但他随随便便把盒子推到桌对面,自己拿了一根,然后给大亨点上火。百叶窗帘拉着,窗户开着,电扇吹出来的风很舒爽。

    格林德尔抽了两口雪茄,烟从鼻孔里分出来,说了声好,然后躺到椅子里。

    通灵师好像突然想起了某个安排,说道,“不好意思”,然后在日程表上匆匆写下几笔。他一边让格林德尔继续抽,一边打了个电话,接着转过来,微笑着等他开口说话。

    “你家里有没有喇叭,我不管。我要在我家里看到。”

    牧师面色严峻地说:“格林德尔先生,通灵不是表演,而是宗教体验。我们不能指定时间地点。它们不挑房子,它们可能会在劳工的陋室中出现,却完全躲开有钱人、文化人、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大人物点了点头。“那我跟你去吧,卡尔里斯。你有一次讲道里说,唯一能确证死后生活的就是通灵信仰。我记得你还说过,‘拿给我看’是美国业界的密语。好了,你这次算是说对了。我只要求你拿给我看,就这样。公平吧?”

    牧师的笑容圣洁而仁慈:“只要能坚定你继续探寻的决心,我愿意效劳。”

    抽烟的时候,格林德尔一直盯着通灵师,而卡尔里斯则似乎陷入冥想。

    格林德尔椅子左边是柚木咖啡桌,是皮巴蒂夫人留下来的,上面翻着一面小中国铜锣。气氛越发凝重。企业家似乎想逼对方先开口,但谁都没有。铜锣突然发声了————响亮,带着挑衅。

    格林德尔从桌子上拿起锣,翻过来仔细看。接着又拿起桌子,用指节敲击桌面。再次抬起头时,他发现卡尔里斯牧师正微笑着看他。

    “格林德尔先生,铜锣和桌子都归你了。之前从没有溢出的精神力量能把它敲响,我们称之为灵力,就像刚才那样。有人想要跟你沟通。但这很难————你根深蒂固的怀疑构成了阻碍。”

    斯坦能从大人物的脸上看到内心的矛盾。他既害怕被骗,又渴望见证奇迹,得到1900年5月28日死于败血症、时年十九岁的多丽丝·梅·卡德尔的宽恕:不过我跟你说,多莉,要是我们现在就结婚,一切就都毁了,一切。

    格林德尔身子前倾,夹着雪茄的两根手指朝天。“牧师,我的新泽西工厂里有一架药用天平,头发丝都能称得出来————一根人的头发丝!它放在玻璃柜里。你只要能让天平动一下,我就给你的教会捐一万美元!”

    卡尔里斯牧师摇了摇头。“我对钱不感兴趣,格林德尔先生。你或许是富有的。在另一个层面上,我或许也是富有的。”他站起身来,但格林德尔纹丝未动。“你要是想在自己家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办降神会,我都可以帮你。不过我也要警告你————地方不要紧。要紧的是精神氛围。”他之前话说得很慢,仿佛脑子里在权衡什么;但最后一句像子弹一样射了出来,似乎决心已定。

    “我的神啊————抱歉,牧师————这些我都知道!我完全配合你。我思想很开明的,卡尔里斯。开明。我选的委员会也都是开明人士————我之后会跟他们讲的。你什么时候能来?”

    “三周以后吧,我有一天晚上有空。”

    “这可不好。我三个礼拜后在魁北克。早就定好了,不能改。我想着是一劳永逸,水落石出,卡尔里斯。只要你给我一个不容辩驳的证据,再小也行,我就听你的了,什么都听你的。能不能加个急,今晚就去厂里?”斯坦朝门口走去,格林德尔跟在后面。“格林德尔先生,我相信你是诚心诚意的。”

    他们走下铺着地毯的楼梯,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那你来吧,牧师?今晚?”

    卡尔里斯鞠了一躬。

    “太好了。我六点派车接你。可以吧?还是说你早点出发,咱们在厂里一块吃饭?我们都在食堂里吃,跟工人们一块。民主嘛。不过菜做得可是不错。”

    “我不想吃太油腻的,谢谢。我六点前少吃一点吧。”

    “行。车来教堂接你。”格林德尔第一次露出笑容,看起来很冷,眼睛皱得紧紧的,不过他估计也是尽力了。斯坦近距离看了看这位大人物。

    稀疏的头发和沙子一个颜色,天庭饱满,有些老年斑。大四方脸,五官怒气冲冲的,看着就不好惹。嘴边皱纹很深,似乎是由于呼吸困难或者长期闻到刺鼻气味。说话声音尖锐急躁,表面上风风火火,心底下却是满怀恐惧。害怕有人从他身上拿走一毛钱,或者价值一毛钱的权力。他常打高尔夫,上跑步机,所以腰围保持得比较好。可能穿着背部矫正器,免得像手下会计似的驼背。长着大手,手指上覆盖着红毛。魁梧,易怒,贪得无厌,身负罪恶感,为金钱感到骄傲,热衷于出名的傻瓜————一个拿得出一万美元的傻瓜。

    卡尔里斯牧师抬手告别时,那姿势就像神父赐福一样,雍容万方。

    斯坦回到公寓后已经下午两点了。莫莉还在睡觉。他一把扯开被子,挠她的胳肢窝,她嗔笑着醒来了。“斯坦,快停下!哎呀,亲爱的,肯定有好事!什么事呀?”

    “大鱼啊,宝贝。他终于上钩了。降神会,今晚,在他新泽西的工厂里。搞定就齐活了!搞不定就完蛋了。出去给我抱只小猫来。”

    “什么?斯坦,你还好吗?”

    “好,好。穿件衣服,出去找家养猫的熟食店,带回来给我。出钱也行。”

    她出门后,他把一个铅笔上的橡皮取下来,铅笔卡到门柱上,然后用手摇钻打了进去。接着,他把橡皮安回去,铅笔放进口袋里。

    拿回来的是只虎斑猫,大概三个月。

    “可恶,不能是白猫!”

    “亲爱的,我也不知道你要啥样的啊。”

    “没事,宝贝。你干得挺好。”他把自己和小猫锁在浴室里半个小时,出来后对莫莉说:“给,现在放回去吧。”

    “放回去?不过我都跟那人说好了,要给猫找个好人家。哎呀,斯坦,咱们养着呗。”她在努力把眼泪眨回去。

    “好了,好了,宝贝。留着吧,随便你。这一票干成了,我给你买只纯种黑豹。”

    他赶忙往教堂走,莫莉则在地上放了一碟牛奶,看着猫咪舔着喝。她决定叫它“小鬼”。

    “我们现在就进入格林德尔的地盘了,先生。”司机说道。他们穿过了整个曼哈顿,下水隧道内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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