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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小说 www.jsxs.net,最快更新悲惨世界最新章节!

无束的麻雀在小径上跳跃,它们好像在嘲笑他。

    两个星期这样过去了。马里于斯到卢森堡公园去不是为了散步,而是为了坐在同一个位置上,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到达以后,他不再动弹。每天上午他穿上新衣服,不是为了炫耀自己,但第二天又重新开始。

    她确实长得美若天仙。惟一能指出的一点,也算是批评吧,就是她忧郁的目光和快乐的微笑之间的矛盾,使她的脸有点迷蒙的东西,以致有时这温柔的脸变得古怪,但不失可爱。

    六、被俘

    第二个星期末的一天,马里于斯像平时一样坐在他那张长凳上,手里摊开一本书,两小时以来没有翻过一页。突然他颤抖起来。在小径的一端发生了一件事。白发先生和他的女儿刚刚离开他们的长凳,女儿挽着父亲的手臂,两个人慢慢地朝马里于斯呆着的小径中央走去。马里于斯合上他的书,然后又翻开,继而竭力看书。他不寒而栗。光轮径直向他走来。“啊!我的天!”他想道,“我来不及摆好姿势。”白发人和少女往前走。他觉得像延续了一个世纪,其实只有一秒钟。“他们走这边干什么?”他纳闷。“怎么!她快要经过了!她的脚踩在这条小径沙土上,离我两步路!”他心潮翻滚,希望自己非常漂亮,戴着十字勋章。他听到他们的脚步轻轻而有节奏的声音。他想象白发先生向他投来愤怒的目光。“这位先生要对我说什么呢?”他想。他低下头来;再抬起头时,他们已近在眼前。少女走过去,经过时她望着他。她凝视他,那种沉思的柔和神态使马里于斯从头抖到脚。他觉得她在责备他这么长时间不走到她身旁,她在对他说:“是我来了。”马里于斯面对这双光闪闪和深邃的眼睛,感到头昏目眩。

    他觉得脑袋里有一盆火炭。她向他走来了,天大的喜事啊!再说,她是那样看他!他觉得她比先前更美丽了。这种美是女人的,像天仙一般,十全十美,令彼特拉克歌颂,令但丁下跪。他觉得他在蓝天遨游。与此同时他懊丧得要命,因为他的靴子上有灰尘。

    他断定她也注视他的靴子。

    他目送她,直到她消失不见。然后他发狂似地在卢森堡公园走起来。很可能他不时独自笑起来,高声说话。他在带孩子的女仆旁边沉思遐想,以致每一个女仆都以为他爱上了自己。

    他从卢森堡公园出来,希望在一条街上再找到她。他在奥台翁剧院的拱廊下和库费拉克相遇,说道:“跟我一起吃晚饭吧。”他们到卢梭饭馆,花掉了六法郎。马里于斯像一个吃人妖怪那样大快朵颐。他给了伙计六苏。吃饭后点心时,他对库费拉克说:“你看过报纸吗?奥德里·德·普伊拉沃[5]的讲话多精彩!”

    他爱得神魂颠倒。

    晚饭以后,他对库费拉克说:“我请你去看戏。”他们来到圣马丁门,看弗雷德烈克主演的《阿德雷旅店》。马里于斯看得非常开心。

    同时他愈加孤僻。走出剧院,他拒绝看一个制帽女工跨过一条水沟时露出的吊袜带,库费拉克则说:“我愿意把这个女人纳入我的收藏中。”他几乎感到恶心。

    库费拉克邀请他次日到伏尔泰咖啡馆吃中饭。马里于斯去了,比昨天吃得还多。他若有所思,非常快活。仿佛他抓住每个机会哈哈大笑。他温柔地拥抱给他介绍的每一个外省人。一群大学生围桌而坐,谈论国家花钱请傻瓜在索尔本大学的讲坛上信口开河,继而谈话转到词典和吉什拉韵律学的缺点、纰漏。马里于斯打断讨论,高声说:“获得十字勋章真是大快事!”

    “是个怪人!”库费拉克低声对让·普鲁维尔说。

    “不,”让·普鲁维尔回答,“他是认真的。”

    他确实是认真的。马里于斯正处在初恋来势汹汹和迷醉的时刻。

    看一眼就产生这一切。

    一旦火药装好,引火线准备好,事情再简单不过了。看一眼就是一个火星。

    大事不好了。马里于斯爱上了一个女人。他的命运进入未知领域。

    女人的目光酷似某些表面平静其实可怕的乌云。人们天天安之若素地从旁边经过,没有出事,毫无觉察。甚至忘了旁边还有东西。来来去去,沉思,说话,嬉笑。突然,你感到被抓住了。完了。齿轮钩住了你,目光抓住了你。它抓住了你,不管在什么地方,也不知怎么回事,抓住了你凝思的一部分,抓住了你心不在焉。你完蛋了。你整个儿要卷进去。一种神秘力量把你锁住。你挣扎也是徒劳。再没有人能救你。你要从一个齿轮卷进另一个齿轮,从烦恼卷进烦恼,从折磨卷进折磨,你,你的精神,你的财产,你的未来,你的灵魂;要看落入泼妇还是心灵高尚的女人手中,你从这可怕的机器中脱身而出,要么因羞耻而改容,要么因激情而精神焕发。

    七、猜测字母U

    孤独,超脱一切,倨傲,独立,喜爱大自然,缺少日常的物质活动,禁锢于内心生活,保持圣洁的隐秘搏斗,面对天地万物宽容的沉醉,这一切都为马里于斯准备了被所谓的爱情来主宰。他对父亲的崇拜逐渐变成一种宗教,而且像一切宗教那样,退隐到灵魂深处。但前景要有点东西。爱情来了。

    整整一个月过去,马里于斯天天到卢森堡公园。时间一到,什么也留不住他。“他上班去了,”库费拉克说。马里于斯生活在陶醉中。少女肯定在注视他。

    他终于变得大胆起来,走近长凳。但他不从前面过去,服从胆怯的本能和情人谨慎的本能。他认为有必要不吸引“父亲的注意”。他深思熟虑,在树后和塑像基座后面安排了几个停留的地方,尽可能让少女看得见,又让老先生看不见。有时,他站在莱奥尼达斯塑像或斯巴达克斯塑像的阴影里,整整有半小时,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睛越过书,略微抬起,寻找漂亮的姑娘,而她也似笑非笑地朝他侧过迷人的脸。她一面极其自然和极其平静地同白发人谈话,一面又将贞洁而热烈的目光包含的全部梦想寄托在马里于斯身上。夏娃从世界诞生之日起,凡是女人从出生之日起,都知道这自古以来的伎俩!她的嘴在应付这一个,而她的目光在回答另一个。

    不过应当相信,白发先生终于有所觉察,因为每当马里于斯到来,他便站起来踱步。他离开了他们习惯呆着的位置,去坐在小径另一头角斗士塑像旁边的长凳上,想看看马里于斯是不是跟随他们。马里于斯一点儿不明白,犯了错误。“父亲”开始变得不准时了,不再天天带“女儿”来。有时候他一个人来。于是马里于斯走了。这下他又犯了一个错误。

    马里于斯根本不留意这些迹象。他已从胆怯阶段过渡到盲目阶段,这是自然的、不可避免的进步。他的爱情与日俱增。他天天夜里做美梦。再说,他遇到意外的幸福,火上加油,使他的盲目倍增。一天,夜幕降临时,他发现“白发先生和他的女儿”刚刚离开的长凳上有一块手帕。一块非常普通、没有刺绣的手帕,但洁白,精细,他觉得散发出难以形容的香味。他激动地攫为己有。这块手帕有U.F.两个字母;马里于斯对这个漂亮的女孩一无所知,不知道她的家庭,她的名字,她的住所;这两个字母是他弄到的她的第一件东西,他在这两个可敬可爱的起首字母上,马上开始作出种种构想。U显然是名字。“于絮尔,”他想,“多么美妙的名字!”他拿着手帕又吻又闻,放在心窝上,白天贴肉,晚上放在嘴边睡觉。

    “我感到上面有她整个心灵!”他叫道。

    这块手帕是老先生的,他不经意地从口袋里掉了下来。

    捡到手帕以后的几天,他出现在卢森堡公园时一味吻手帕,还把手帕放在心窝上。漂亮的女孩莫名其妙,向他送去难以觉察的表示。

    “这么害羞啊!”马里于斯说。

    八、残废军人也能快乐

    既然我们说出“害羞”这个词,既然我们什么也不隐瞒,那就应该说,有一次,他正在迷醉中,“他的于絮尔”给了他十分严肃的责备。那一天,正是白发先生决定离开长凳,在小径上踱步。牧月[6]的一阵和风吹动了悬铃木的树梢。父亲和女儿手挽着手,刚经过马里于斯那张长凳。马里于斯站了起来,目光紧随着他们,他处在失魂落魄的状态中,自然会这样。

    和风骤起,比以前更加活跃,也许负有春情的使命,越过苗圃,落在小径上,裹住姑娘,她愉快地颤抖起来,就像维吉尔笔下的山林仙女和泰奥克里托斯[7]笔下的农牧神,风掀起了她的裙子,比伊西斯[8]的衣裙更神圣的裙子,几乎翻到吊袜带的高度。露出了一条线条优美的大腿。马里于斯看到了。他激怒了,火冒三丈。

    少女慌里慌张,圣洁地赶快翻下裙子,可是他仍然很气愤。————小径上确实只有他一个人。但可能另外有人。如果有人怎么办!这种事怎能让人理解!她刚才做的事太可恶了!————唉!可怜的孩子什么事也没做;有罪的只不过是风;可是,马里于斯这个薛吕班身上附有的霸尔多洛[9]在微微颤动,肯定很不满意,连自己的影子也要嫉妒。对肉体这种强烈而古怪的嫉妒,确实这样在人的心中苏醒,强加于人,哪怕没有权利。再说,除却嫉妒,看到这条迷人的大腿对他也丝毫没有什么不快;任何女人的白袜子会使他更感快意。

    当“他的于絮尔”走到小径尽头,同白发先生再返回,经过马里于斯重新坐下那条长凳时,马里于斯向她投去恼怒而凶狠的目光。少女向后微微挺了挺身子,眼皮往上一耸,意思在说:“喂,究竟怎么啦?”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争吵”。

    马里于斯刚狠狠瞪了她一眼,有一个人穿过了小径。这是一个伛偻得厉害的残废军人,满脸皱纹,满头白发,身穿路易十五式军装,胸前挂着一小块椭圆形红呢牌子,上面的图案是交叉的剑,这是颁发给士兵的圣路易十字勋章。另外,一只衣袖里没有胳臂,下巴是银的,有一条木腿。马里于斯认为看出这个人的神态极其满意。他甚至觉得,这个无耻的老家伙瘸着腿从他旁边经过,十分友好和快乐地朝他挤挤眼睛,仿佛他们偶然沆瀣一气,共同品尝了意外的美餐。这个战神造成的残废,他干吗这样高兴?这条木腿和那条腿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马里于斯嫉妒到极点。“他也许在那里!”他心想;“他也许看见了!”他真想消灭这个残废军人。

    时间起作用,什么尖东西都会变钝。马里于斯对“于絮尔”的气恼,不管多么正确和合理,终于过去了。他最后表示原谅;但花了很大努力;他对她赌了三天的气。

    通过这件事,而且由于这件事,他的爱情与日俱增,变得狂热。

    九、失踪

    读者刚看到马里于斯发现了,或者以为发现了她叫于絮尔。

    随着恋爱,就越想了解情况。知道她叫于絮尔,已经知之甚多;其实很少。马里于斯在三四星期内吞下了这幸福。他想得到另外的幸福,要知道她住在哪里。

    他犯了第一个错误:在角斗士塑像旁边的长凳那里中了埋伏。他犯了第二个错误:白发先生独自前来,他便不在卢森堡公园呆下去。他犯了第三个错误。极大的错误。他尾随“于絮尔”。

    她住在西街,那里行人最少,是一幢外表平常的四层新楼。

    从这时起,马里于斯在卢森堡公园看到她的幸福之外,要加上尾随到她家的幸福。

    他的胃口越来越大。他知道她叫什么,至少是她的小名,可爱的名字,一个女人真正的名字;他知道她住在哪里;他想知道她是什么人。

    一天傍晚,他尾随他们到了家,又看到他们消失在大门下,也跟着他们进去,大胆地问门房:

    “刚进门那位是住在二楼的先生吗?”

    “不是,”门房回答。“这是住在四楼的先生。”

    又向事实跨进一步。成功使马里于斯变得更大胆。

    “是住在前楼吗?”

    “当然!”门房说,“房子临街建造的。”

    “这位先生是什么职业?”马里于斯又问。

    “是拿年金的,先生。一个非常和善的人,虽然不富,却对穷人做善事。”

    “他叫什么名字?”

    门房抬起头来说:

    “先生是密探吗?”

    马里于斯相当尴尬地走了,但非常高兴。他有了进展。

    “好,”他想。“我知道她叫于絮尔,父亲是个拿年金的,住在西街,在四楼上。”

    第二天,白发先生和他的女儿在卢森堡公园只短暂露了一下面;天还很亮他们就走了。马里于斯尾随他们到西街,仿佛他已养成了习惯。来到大门时,白发先生让女儿走在前面,在越过门口时站住了,回过身来盯住马里于斯。

    下一天,他们没来卢森堡公园。马里于斯白白地等了一整天。

    夜幕降临,他走到西街,看到四楼的窗子有灯光。他在窗下散步,直到灯光熄灭。

    下一天,他们没来卢森堡公园。马里于斯等了一整天,然后到窗下值夜班,一直呆到晚上十点钟。他的晚饭胡乱对付过去。寒热使病人不吃也饱,爱情使恋人不吃也饱。

    他这样过了一星期。白发先生和他的女儿不再出现在卢森堡公园。马里于斯作出不妙的猜测;白天他不敢窥视大门。他仅仅晚上才去仰望玻璃上的红光。他不时看到有影子掠过,心房怦然乱跳。

    第八天,他来到窗下时,看不到灯光了。“啊!”他说,“还没有点灯。天可是黑了。他们出门了吗?”他等待着。直到十点钟。直到午夜。直到凌晨一点钟。四楼的窗口没有亮起灯光,没有人回家。他非常沮丧地走掉。

    第二天,————因为现在他只是第二天接第二天地活着,可以说,对他不再有今天————第二天,他在卢森堡公园找不到他们,就等在那里;黄昏时,他又去那幢楼。窗户没有灯光;百叶窗紧闭;四楼一片漆黑。

    马里于斯敲大门,进门后对门房说:

    “四楼那位先生呢?”

    “搬走了,”门房回答。

    马里于斯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地说:

    “什么时候搬走的?”

    “昨天。”

    “眼下他住在哪里?”

    “不知道。”

    “他没有留下新地址吗?”

    “没有。”

    门房抬起头来认出了马里于斯。

    “啊!是您!”他说,“您准定是个密探啦?”

    [1]西康布尔人,属日耳曼族,公元前12世纪归属罗曼人,迁至比利时的高卢地区,公元3世纪与法兰克人杂居。

    [2]帕尔特人,伊朗的半游牧民族,约公元前250年建立了独立王朝,曾进入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公元224年被波斯王朝的创建者击溃。

    [3]拉丁文,“光合作用”。

    [4]古荣(1510——1566),法国雕塑家、画家、建筑家,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的代表之一。

    [5]普伊拉沃,复辟王朝和七月王朝时期的左派议员。

    [6]牧月,法国大革命时期采用的历法,列为9月,即公历5月20日至6月20日。

    [7]泰奥克里托斯(前315或310——前250),古希腊诗人,善写田园牧歌。

    [8]伊西斯,古埃及司婚姻和农业的女神。

    [9]霸尔多洛,博马舍笔下的人物,爱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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