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法兰克福过客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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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看我,再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的轮廓使他恍然大悟刚才的感觉。潘蜜娜,他死了已经二十年的姊姊,他和潘蜜娜原来就十分相象,坚毅的脸、高挺的鼻梁、微侧的眉骨,永远挂在嘴角的嘲讽笑意。潘蜜娜也相当高,比一米七八的他只矮了五厘米。他再看一看为他拿着镜子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相貌很相似,是不是?可是,我的小姐,这骗不过任何认识你我的人呀!”
“我知道是骗不过。可是你知道吗?我们用不着去骗他们。我刚好穿着长裤,出外旅行的人很自然的可以拉上斗篷的帽子,我只须把头发剪掉就可以了。我既然有你的机票与护照,当然就是你了,除非机上刚巧有人认识你——我想可能性不大,否则他早就过来了。我把帽子往下拉,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海关不会太注意回国的人,过了关以后,我就可以消失在伦敦的人群里了。”
“那我怎么办?”纳宇爵士失声笑道。
“只要你有胆量去试,我有个提议。”
“说吧,我最喜欢听人家的提议!”
“你从位子上站起来,去买一本杂志或去免税商店买件礼物,把衣服留下来。等你买完东西后,你就坐到别的地方去——比如对面那排椅子的边口吧。你的面前还是会有一杯啤酒,原来的这杯,只是杯子里已经有可以让你睡一会儿的东西,然后你找个角落,好好睡一觉。”
“然后呢?”
“你就会成为一宗小窃案的受害人。”她说,“有人在你的酒里加了东西,而偷走了你的皮夹,你可以说你的身分证件——也就是护照——也被拿走了。警察会相信你的话,再补发一份给你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至少我的名字?”
“还不知道,”她说,“我没看到你的护照,当然不知道。”
“那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会相信我的话?”
“我看人很准,一眼就能认出一个人地位的高低。你,就是一个份量很重的人。”
“我有什么理由要惹这些麻烦上身?”
“就说是救一个人的生命,够不够?”
“你的话有没有过份渲染的嫌疑?”
“我知道这很不容易取信于人。重要的是你心里相信吗?”
他仔细看着她,慎重地说:“你知道你那个样子像什么吗?像个漂亮的间谍!”
“就算我是间谍好了,只可惜并不漂亮。”
“你真的是间谍吗?”
“也许有人会这样形容,我是带着某些资料,一些不能告诉你的资料。你一定去相信我,这些资料对贵国有莫大的利益。”
“你不觉得你的行为有些荒唐?”
“我知道这不太合乎常理,可是世界上有什么事是不荒唐的?”
他又再度打量她。她的确很像潘蜜娜,连声音都像。她的计划既荒唐又可笑,不但绝对行不通,而且还有几分危险性,可是,偏偏就是这份危险性吸引了他。真佩服她居然有胆量提出这种提议,结果会怎么样呢?这该是一件多有趣的探险呀!
“那我得到什么呢?”他说,“我总该有权利知道吧!”
她饶富深意地看着他。“博君一笑。”她说,“就其无聊日子的一贴解药吧。我讲的已经够多了,你自己决定吧!”
“那你自己的护照怎么办?我难道要去弄顶假发扮成女人?”
“不必。虽然你丢了东西,而且被放倒,可是你还是你自己,我的护照我自己想办法、你赶快决定吧!没有多少时间了,我还得设法伪装呢!”
“你赢了。”他说,“一个人不该拒绝另一个人‘不寻常’的建议。”
“但愿你真的是这样想,而不是唱高调。”
他摸出护照,放人斗篷的口袋中,而后站起身,伸个懒腰,四处张望一下,再抬起手看看手表,终于朝免税商店的柜台走去。他买了一本书,还选了一个布做的熊猫玩偶,再慢慢走回原来的座位。斗篷和那位小姐都不见了,半满的啤酒杯还在桌上。这就是我必须赌一下的地方啦,他想。他拿起杯子,走了几步路,喝了下去。不是很快地,而是慢慢地品尝,他觉得味道并没有什么不同。
“奇遇开始吧!”他对自已说,“奇遇开始吧!”
他横过大半个候机室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有一大群吵嚷不休的家伙,又叫又笑地闹在一块儿。他在附近坐下,伸长了四肢。把头安放到椅背上。扩音机召集飞往德黑兰的旅客,大批的人似潮水般涌向指定的登机门,候机室里仍然半满。他打开买来的书,又打了一个呵欠,他真的很困,嗯,很困……该找一个安静而舒适的角落……能好好睡一觉的……
“泛欧航空公司第一次呼叫,请搭乘三○九次班机飞往伦敦的旅客马上登机。”
一大批人像磁铁一样应声而起,被那无形的主宰驱赶着。这时又有更多的旅客因日内瓦的浓雾或其他不良于飞行的因素,而走进转机候机室来等候班机。一个瘦削而且不太高的男人披着宽大的深蓝斗篷,拉下帽子,看上去并不比一般年轻人醒目。这人走到队伍的末端,拿出机票后顺利的登机而去。
各式各样的通告不断地广播又广播:瑞士航空公司飞往苏黎世的,比航飞往雅典与塞浦路斯的——然后突然有一则与众不同的插播。
“请前往日内瓦的黛芬-席道媛小姐即刻和柜台联络。因为浓雾的关系,飞往日内瓦的班机误点,所有乘客改经雅典,飞机即将起飞。请马上与柜台联络。”
其他一连串的通知又连珠炮似地滚滚而出,飞往日本的、飞往埃及的、到南非的古特先生请听五号电话。黛芬-席道媛小姐又被叫了一次。
“三○九次班机最后一次呼叫……”
候机室的一角。一个小女孩看着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的男人,伸手想要摸他抱在胸前毛茸茸的熊猫。她的母亲说:“哎,琼安,别碰。这位先生睡着了。”
“他要去哪里呀?”
“也许和我们一样要到澳洲去。”
“他是不是也有一个女儿呀?”
“我想一定有吧!”
小女孩叹了一口气,继续羡慕地看着那只熊猫。纳宇爵士还是睡着,他正梦到自己在非洲打猎,目标是一头黑豹。他还对着身穿狩猎装的向导说:“我听说黑豹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动物,永远不要相信它。”
梦境总是在最紧要的关头改变,他变成在玛蒂达姑婆家喝着下午茶,他扯开嗓子想要让她听见,可是她好像比平日更重听。后来的几次广播都没能进入他的脑海,只有沉睡前寻找黛芬-席道媛小姐的广播仍萦绕不去。
小女孩的母亲说:“我总是奇怪,为什么每个机场都会寻找走失的旅客?总有人没听到飞机要起飞了,不知道他们到底正在做什么?为什么会没有登机?我猜这个什么小姐一定赶不上了,到时候他们要拿她怎么办呢?”
看样子,她的答案永远是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