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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玲珑熟识这样的她,也喜欢这样的她。
落星关是战略要塞,是天下的大门,为了保证其中的秩序与机密,里面的人想要联系外面,外面的人想要联系里面,大都只能通过守望者。当然,也不乏能无视禁制的存在,但那样的人太少太少了,毕竟,整个落星关由玄网管着,玄网本就站在了山巅上,也只有同在山巅上,或者在山巅之上的人才能跨越了。
“什么?”
他话音刚落,一道雪芒掠过,便见他项上人头陡然飞起,灼|热的鲜血如水柱涌起,雪玲珑丝毫不避讳那些鲜血,任由其落在自己洁白的羽毛上。随后,从徐夫子腰腹处挤出来一道元婴,从那人头紫府出来一道神魂,神魂捧着元婴,元婴含着金丹。徐夫子神魂颤抖摇曳,惊骇道:“你居然真敢!”
“我知道的。但我们总要付出代价。”
许久不曾送信的他,重新明白,送信的永远都是故事里的配角。
“玄网最不愿见到打破规矩的人。”徐夫子说,“我老了。”
“曲红绡,你说了曲红绡的故事。”
雪玲珑感觉自己多年的认知崩塌了,原来困惑它多年的问题答案真的就是这么粗陋简单啊。
“我说了,承命司和判命司已经死了,玄网的权力结构断层了。”雪玲珑继续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送不送?你徐夫子是珍惜,天下唯二的天行者,但你要清楚,天下只剩下一个天行者也并没有什么影响。以前玄网可以保护你,现在玄网没了两个大圣人,依照各大势力对其怨念,已经是左右为难了,别妄想着会有人来救你。”
“你,答应啦?”
“不奇怪,天下那么大,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她看了一眼雪玲珑,“仙儿,所谓正常,是人伦所限,所谓人伦,是人所定,他们觉得男人跟女人才能相爱,是基于人伦,而事实上,这只不过是种族延续的本能而已,人伦不是个框架,是本能的装饰。早见不需要那本能,她那样的孩子,早已不被生命的本能所束缚,也不需要去装饰自己,一切皆有意识主导。她喜欢谁就喜欢谁,就算是喜欢一块石头、一棵树、一根草,都没什么奇怪的。”说着,她笑道,“你可以去问一问那些天才们,大圣人们,问问他们,到底喜欢异性还是同性。”
徐夫子有些诧异,他倒没想到雪玲珑真的会说,虽然没什么实在意义,但不是一句“这与你无关”打发。身为天行者的灵敏嗅觉让他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
“唉。”雪玲珑无言叹息。
“然后呢?”
在石碑上,坐着个人。比起石碑,人如同蚂蚁一样,渺小不堪。
她轻抚雪玲珑脖颈,笑道,“从我坐在这儿后,你就没有这么任性过了。”
她呵呵一笑,“不也挺有意思吗。”
……
“那太残酷了。”
“你不怕死?”
“据我了解,曲红绡死在自己手里,跟陈放没有关系。”
“整个洛神宫都被宫主你给骗了,现在那些弟子们都还以为开山老祖早就死了。”
徐夫子心里五味陈杂,他一直以为这只鸟会顾忌自己身份,不敢乱来,没想到说杀就杀,似乎根本不怕招惹麻烦。他将那封信接过来,照惯例去识别。这一识别,他懵了,抬起头问,“寄信人?收信人呢?”
“我是守望者,玄网亲选的守望者!你杀了我,玄网会诛杀你的!”徐夫子神魂紧紧抱着元婴,怒吼道。
他们是如万万人一般无二的人,自然,有着为人的权利。
直到一只雪玲珑从大雪中飞来,才验证了,她并不是一尊雕像。
“挺奇怪的吧,毕竟都是姑娘。”
“道老头子当年想收我当徒弟,但我没答应,不然的话,我大概就是道家的二祖了。”她微微撅着鼻子,不再是那活了几万年的洛神宫宫主,是一个得意炫耀着过往光辉的女人。
但是,落星关已经封闭了。徐夫子下意识地转身,望向东南极处,前段时间还若隐若现浮在云端的四海城,现在已经看不到了,落星关封闭,四海城自然也是封闭的。
“当然没有。”
“收信人呢?”
他话还没说完,雪玲珑未有动作,却发出人言,“梅花岛,徐夫子,号称没有你送不到的信。你跑遍了大半个天下,去一趟落星关不难。”
雪玲珑一听,轻轻呼出一道雪芒,将徐夫子掉在地上的脑袋吹来,重新安在身体上。徐夫子神魂、元婴和金丹也随之归位,随后雪玲珑帮他抹去了伤口。
而大部分守关人并无法离开,在战事没有结束前,他们几乎难以承受出关净化气息的高昂代价,只能等待最后结束,由玄网的大能为他们净化。
“有什么不敢的。”雪玲珑嘴里还衔着那封信,信上是一点血迹未沾染,铭刻在中间的丹青印记煌煌然。
“哈哈,当然不会啦,写信肯定是为了保密呀。”
“我是洛神宫主宫的圣人级雪玲珑,你觉得有资格差我事的能有谁?”雪玲珑语气冷淡。
雪玲珑落在她身前,声音响起,“宫主,信送出去了。”
第二次封闭是九月初开始的,而这一次封闭,是最后一次。因为,落星关到了真正的最后时刻。
“是啊,很有意思,”说着,雪玲珑低下头,“但明明那么有意思,你又为什么要坐到这儿来,变成这副模样。明明黑色的头发更好看,明明蓝色的眼睛更漂亮……”
从桃花岛,这封写给“戴面罩的女人”的信,再一次启程。
“送不了。”徐夫子一言作罢。
守望者是因落星关而存在的。行着“信使”之名,做的自然是“信使”之事。绝大部分人一旦称为落星关的守关人,无非就两个结局,一是战死沙场,而是一直守着,守到落星关告破再重回大陆。这些守关人来自各大宗门、家族以及散落天下的江湖。他们不是被流放的罪人,是或怀着赤诚之念,或抱有寻机求缘,亦或者历练本事的目的来到这里。
“我本来是想答应的,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女的,拿着把剑就到我面前,让我到这边儿来守这块大石碑。”
“好看啊,难道你不觉得姑娘们比男人们好看多了吗?”
徐夫子丝丝地吸了口气,“看来,只能是宫主啊。洛神宫宫主多久没出世了……”
她略微坐直,“又说远,每次都这样。还是说回正题吧。刚才说到哪儿来着?”
“那是谁呢?”
“有没有关系都无关紧要了,这也是一个轮回,只是我们不清楚,当她再一次醒来过来,会是什么模样。”她说。“早见是个好孩子,我也没想过她会喜欢上这么个姑娘。”
“但是落星关已经封闭了。”徐夫子模样是六十的模样,半白的头,枯干的皮肤,而那一对没有眼黑的双眼,却透着悠悠岁月的气息。“我不想打破规矩。”
“我第一次知道宫主会做这种在我眼里很多余的事,我想知道,到底何为宫主?”雪玲珑俯首。
“嗯,问吧。”
雪玲珑很无语,合着这么大个洛神宫就是闲着没事弄的啊。它不知道宫主这开玩笑一般,戏谑似的故事几分真几分假,但它觉得这样不着调的宫主才是当年收留它的宫主。
“但是我想。”
徐夫子同雪玲珑说:“落星关已经封闭了,不能——”
而封闭其间,停止送信。
徐夫子现在哪能顾得着猜想那么多,虽然他依旧不相信玄网死了两个大圣人,但是他知道,面前这个一脸人畜无害的漂亮灵鸟是真的会杀人的。他没有向死而生的决心。在生死面前,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生,“送,我送!”
“要我死?”徐夫子笑了笑,“那你就杀了我吧。”
“你会知道的。”
满头白丝垂落,若星汉术术,处处大雪,无一朵落在其身上。不着衣物,大抵是她亲近自然的态度,好似这样才能把每一寸肌肤都用来感受这片雪山。她就这样坐在这儿,坐在那“天”字之上,静得像一座雕像。
配角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当配角,把舞台留给主角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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