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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不停问:“是今天你抱回来的那位姑娘的事?”
墨香捏着一手手腕,快步跑开。
这个夜,格外地冷,冷得不近人情。
客房里,叶抚坐在火榻前,周若生坐在他对面。墨香将火盘子端过来,放在火榻里面,她不敢直视周若生,先前的事让她心里颇为后怕,她急匆匆地打理好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在北边,不过快回来了,两三天的事情。”叶抚说。
“嗯。”
她从床上下来,将那白色的衣物拿出来,摊开了一看,忽然觉得这套衣物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她没多想,毕竟这天下那么大,款式差不多的衣物多到数不胜数。
“我知道你,观星崖的抬星人。”周若生微微虚目,“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帮你重塑的。”叶抚说。
叶抚轻瞥她一眼,没有多说。
她这样想到。然后,迈步朝房门走去。忽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凝眉警惕起来,丹田之内的灵气开始转动。
“有人把你带到了百家城,然后,庾合把你带到了这里。”
井不停站起来,“那,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吧。”
她低着头许久,然后几乎是哀求地说:“先生,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叶抚点头,“红绡的。”
“不是你?”周若生凝目一视,要试探井不停的底细。
虽然井不停修为才分神,远不及周若生,但毕竟是观星崖的抬星人,哪能被轻易窥视。感受到周若生的试探后,井不停笑着说:“未经他人同意,窥视他人可不是礼貌的行为哦。”
周若生疑惑地问:“可你有我本来的金丹,为何要重塑呢?”
然后,她坐起来,开始查看自己的身体。皮外伤、内伤、经脉、丹田等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但都不严重,并且以着很快的速度在自行愈合。当她的神识落在丹田内那一颗聚合转化灵气的金丹上时,愣住了。
周若生有些悲伤,有些怨愤,“为什么……”
她从支离破碎中醒来,变得支离破碎。
周若生见着墨香眼角的泪痕,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将她放开,“对不起,我太敏感了。”
偌大一个院子里,落满了雪。偌大一片雪地里,全是白色,只有她一点黑色,看上去很渺小,也很孤独。
井不停从枸叶窗望出去,望向院子里那火炤,并没有在里面看到叶抚。他想了想说:“叶先生……不论什么,他总是能给你最正确的答案。”
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后,微叹一口气,蹙起眉头,小声嘀咕道:“女人呵,女人呵。”
轻悄地来,轻悄的走,不留下,也不带走什么。
路过一面梳妆镜的时候,她不经意瞥及,在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那一瞬间,她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衣服了——在黑石城曲红绡身上。
叶抚愣了一下,他的确是没去想过周若生会问这么无关轻重的问题,按常理来说,最关心的应该是身体的情况,但她居然问了这样一个小女人般的问题。这引得叶抚侧目,先前叶抚问过她想不想变回以前的样子,如果想的话帮她变回去,那个时候,还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便遭遇了云兽之王。现在,叶抚想,大概已经不用过问了,她的表现已然回答。
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一句话。
“我又输了,下棋这件事上,我差你太多了。”
那么,是谁救了自己呢?
庾合没有掩饰,顺势仰过身去,躺在铺了一层绒毯的地板上,“是啊,在想其他事情。”
周若生心里一动,想到,如果只是寻常的人救了自己,那么先生大抵上是不会这样问的,既然先生这么问了,只能说明,这并不寻常。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害怕去知道,下意识地觉得那是一件很难面对的事。事实上,她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就像当初在黑石城,冒着道基崩毁的风险,都要请求叶抚打开大幕屏障;面对庾合的热情,她也从不逃避,果断甚至是狠辣地拒绝。但在这件事上,她几乎是出于本心地想要去逃避,不敢去面对。
周若生恍惚许久,呢喃着说:“是先生啊。”
庾合微微皱起眉,“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前兆。”
“真的是她的啊……”周若生眼神有些异样。老实说,她来神秀湖的目的是为了曲红绡,原因也很简单,想着当面道谢,不论是否被在意,她都无所谓,就像是了却心中一道痕迹。
侧头看去,看到一个木篓子,里面放着衣物,白色的。
周若生站在原地发呆片刻,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井不停正打算到百家城里去走一走,刚出房门便见到了周若生,便上前去打招呼,“姑娘你醒了。”
他有些事,要去找窦娘问一问。先前没有机会去问,现在没什么事了,正好,去问一问,去好好地问一问。离开洞天之前,他同叶抚打了声招呼。
叶抚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愿去多说什么,这样极其个人的事情,他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起身,迈步离开。
从支离破碎中醒来,周若生上一刻的意识还停留在她从三万里高空坠落在地的前一刻。下一刻睁眼后,见到的却是青蓝色的帘罩,与质地柔软的床被。所以,她是迷糊的,但迷糊也只是片刻的迷糊。
“因为你先前说过,不想从我这里收回你的金丹。”
走到廊道里,他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灵气溃散、紊乱的气息。他步伐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周若生无法知悉井不停更细致的事,但已然知道他的修为,且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星辰的气息。她皱眉问:“你是阴阳家的人?”
到了一楼的瞬间,便从大门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雪顺着她的耳际,落在她的肩头,与白衣融合在一起;落在她的长发上,像是深空点缀着的星辰。她用手接住一片雪花,一双眼睛看着雪花化成水,眼中的警惕、不安、迷茫与失落也跟着消融。
蹲在地上的她惊得抬起头,迫不及待地看过去,在前面,那被夜光灯点亮了一个满满当当的屋子里,站着熟悉的人。
周若生没有放松警惕,上下打量一番,发现她只是个筑基巅峰的小修士后,问:“这里是哪里。”
将衣物穿好后,她便打算了解一下身处的环境,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在这里站着许久,一直看着雪。
见周若生神情有些微惘,墨香上前将手中杯水递过去,“姑娘先润一润喉咙吧,我去叫人来。”说罢,她转过身迈步。
庾合恍然大悟,惊坐而起,“对对对,就是太过理性了。”他呼出一口气,“叶先生总是能给我们最正确的答案,但是啊,那不一定是最好的。就像我的事,叶先生几次三番提醒我不要和周若生……就是我今天抱回来的那位姑娘走得太近,其实我也懂,出于我自身的情况考虑,的确不应该和她有什么接触,但是啊……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周若生苦笑一声,“庾合还是算了,我实在不想跟他沾染什么关系。”她吸了口气,问:“我这身衣服,是谁换的?”
“庾合?”周若生第一个反应的是这个名字。她脑海里浮现起那个烦人的身影,本能地厌恶地皱了皱眉。
周若生点点头,“先生说得没错。”她抬起头,睫毛微微颤抖,“那,是谁救了我呢?”
“那是什么?”
“主人?是谁?救了我吗?”
庾合似无奈,似松了一口气般地说。面前的棋盘上,黑子已然溃不成军。
周若生惶然失措,跌跌地往后仰了仰,“对不起,我没有资格要求先生什么,我失态了。”她吸了口气,把所有的不好的情绪全部憋进心里去,问道:“请问先生,帮我重塑金丹是先生的决定,还是庾合的决定。”
门开了后,一个相貌清秀的姑娘端着一杯水走进来,然后四目相对。
周若生将那一颗重塑的金丹打碎了,碎得支离纷纷。
周若生警惕未有消减,问道:“你就是救了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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